那日计定之后,魏返同裴元郎找了个空悄然出城,来到京城边的永宁仓、永安仓边,装作逃难来此谋生的人,想要借机烧了二仓。这永宁仓位于泾渭之间,漕运粮草比较方便,到了永宁仓周末才发现守卫薄弱,在周边一打听才知道,这永宁仓早就空了,裴元郎还是知道些的,他问询道不是说有十万石粮食在库里么。被他问的人笑了,“听说半年前永宁仓的官员报给皇帝陛下还有二十万石呢,这仓建起来到现在就没满过,再说现在的富户地主谁愿意把粮食白白给朝廷?这几年天下不太平,粮食本就收不上来,开支又比别时多,不空才怪。呵,你过来讨口饭吃怕是悬了。还是去找些大庄子吧,那或许还有些粮食,有些庄主为自保可能要些护院的人。”
裴元郎还想问,魏返拉了拉他,摇摇头,裴元郎也就闭嘴了。而后两人和十几个随从便去了永安仓。路上具是些倒毙的尸骸,倒是便宜了野狗和乌鸦。魏返看到此情此景不经神伤,本想着看到一具埋一具,后来还是算了,毕竟还有任务在身。裴元郎一路上有些欣喜,“没想到这永宁仓竟是空的,倒也省去了我们的一番手脚。那这永安仓也不用看,粮食怕是也剩不下多少。”
魏返道:“是啊,没想到京城边上的巨仓竟亏空如此。”魏返想的毕竟比裴元郎多一层,因为粮食不够,饿死的必先是老百姓。他出城时粮食已然贵了不少,只不过京畿是一朝富贵所在,京中大户粮铺还有些余粮,要是这仓也空了,王匪自不能久拒,但是一月后京城内怕也是免不了一场饥馑。
这永安仓位于长安与先秦都城咸阳之间,驰道宽阔,人马往来方便。那么也就是说这粮进仓和出仓也都挺方便的。魏返一行人来到由重兵把守的永安仓附近,寻到一干瘦老头,他原本在永安仓打打杂,后来王匪一来就丢了差事。裴元郎给了他些银子,老头千恩万谢开口说起永安仓的情况。他说原本永安仓有二百余存粮的窖仓空了大半,皇帝南巡虽然仓促但还是搬空了不少,还有就是王匪来了之后也是一车车的往外运,这不听说过两天还要运一批出去,这仓怕是要空了。“只出不进,这可怎么得了?”
“老先生没想着要走,这仓都要空了?”
老头道:“靠山吃山嘛,先前小老儿能从这仓里弄些粮食出来,除了够自己一家子吃还能卖两钱;现在嘛,弄粮食比较难但是舍不得走,这王匪的人可比我们黑多了,听闻他们来了个姓崔的来管,和京里的粮商串通怎么囤货居奇,过几天怕是有钱人才能吃得起粮食了。”
“老先生估计这粮还余多少?”
老头手势一比,“怕是不足十五万石了,刚刚不是说还要运一批吗,更少了。今年刚刚播种,这大半年怕是难捱啊。”
二人告别干瘦老头,来到一处僻静的所在。裴元郎让手下心腹去周边警戒,自己和魏返还有其他人商议接下来怎么办。因有重兵看守,若是强攻怕是不能,但是就这样回去怕也失了颜面。裴元郎道:“要不我让弟兄们扮做附近的庄户混进去?”
魏返摇摇头,“不必了,我们还是回京吧。这粮食本就没多少,冒这个险不值得,俗话说过犹不及;那老头不是说了么,这粮食许多人盯着,既要运进京变成银子,王磊又养了二十万的人马,这怎么分?且慢说能不能烧掉,万一烧了倒是让王匪一条心劫掠周边的几个城,就怕太子和懿王来不及防备。不若留着这两仓,让他们安于现状,到时候看到粮仓是空的总免不了一顿扯皮。”
裴元郎一听有理,魏返其实还有一层,这粮食进京也能让百姓吃饱些时日,哎,能挨一日是一日吧。
罗围远离王磊他们,屯兵铜川一带,自他在铜川驻扎,各色人等均来找他。黯然离京,亲友不相认,罗围本来进京一片忐忑之心现在彻底凉了,原本还有些怨,心中暗道他们不适时务,但是自从把他打发出京他也看出来王磊这伙子也有些卸磨杀驴的味道。他的手头有两封信,一封来自林沐风,他认为还有些担当的人,信中说了些冠冕的话,让他有需要就来信,末了提了一嘴郝小姐的事,说她已经被莫府的人送到山军处为妾。
另一封是郝文婷亲自送来的,她说不日前见过李泓浵,说起他留给她的东西,她说她不能收,还留在李泓浵处,让他自取。说起她自己,说自己现委身与山军将军,其他也没提;也让他自己多保重身体,“京中知己本无多,有缘再会。”这是她信中最后的嘱咐,罗围看着发愣,也不知是真心嘱托还是随口而言。
正当他胡思乱想之际,底下人回禀,“报告罗将军,送粮的车到了,不过。。。不过差了半数之多。”
罗围一听这还得了,把手中的信收起来,赶去粮仓瞧个究竟。原本要送来五百车粮食的,这次只送来二百车,罗围刚想发作,找他们领头的,领头的是崔壮的手下宋鹏,问了几句,宋鹏不耐烦,就让他签收;眼看罗围要发作自有一人蹿了出来,一副热络的样子。“罗围兄弟,好久不见。”
罗围定睛一看,是郝文婷的哥哥郝文通。“怎么是你?”
“怎么不是我。这不,我在京中无事,妹夫给我安排了这个差事,在崔将军手下做事。虽然苦了点,但是好歹有点事干干。”郝文通一边说一边把罗围拉到一边,“走,找个地方喝酒去,咱们俩多少年没见了。当年你出京是你请的我,今儿我带了两坛酒来,咱们喝一顿。”
罗围心里清楚,他来这多半是为了粮食的事。“这顿酒能抵三百车粮食?”
郝文通压低声道:“自是不能抵,但是还有实惠的。再说,来,我给你透个底,长安边上一个仓烧了这你也知道,一个仓空了,咱们去接收的人密报回京,这消息被压下来了;还有一个仓既要给你,又要供给京师,你也不愿你京里这些老朋友过两月挨饿不是。”郝文通边说边指了指边上一挂有棚的马车。“这车里的东西是崔将军给你的,他知道将军你劳苦功高,一点心意罢了,崔将军吩咐我千万让罗兄弟你收下。”
罗围一听盯着郝文通看,郝文通以为他疑心自己,忙辩白道:“这一车东西我可一点没动,借我个但我也不敢拿,罗兄弟这你要信我。”罗围瞧这架势,粮食就这么多了,他自是人微言轻,心下有了计较,求人总不如求自己。现在喝酒去,故人来总不能扰了人家的兴致。
夜半,送走郝文通之后,罗围回到自己府上,整理自己的思绪。酒桌上他问郝文通京中形势,郝文通和他说看样子和崔宜远这一仗快了,林沐风没和他说,倒是郝文通和自己去京城的弟兄说现在王磊底下几个领兵的四处征兵抢粮,但是京城一带都空了,懿王和太子下了死命令,地可以让人占,但是人和粮不行。还有就是郝文婷的事,郝文通说是山军去他的府上,一进门就看上舍妹了,这事就这么成了。他还怪罗围,进京怎么不来提亲。罗围向来知道郝文通是什么人,嘴里出来的没个谱,也不往心里去,他把听来的和信上的消息一对,就猜了个大概。莫无声把郝文婷接到莫府上,没成想遇到山军了,那郝文婷自是一件礼品相送了。之前郝文婷本就没什么心气,家道中落,亲事久久不能定,现在,到了山军府上平心而论也好不到那里去。
因为出了京,罗围倒是有闲暇在一边冷眼旁观,他感到王磊并不得人心,太央朝日薄西山,但还有一线生机,毕竟朝廷上还有些忠贞之士;而王磊这些人,沐猴而冠,贪婪无度,不能成事。他是要给自己留条后路了。不过给他的兵多是王磊、崔壮的旧部,这后路也不是那么容易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