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尔夫曾经对战斗中的人,拟出了若干种阶段,以区别其在战斗中的心理素质。
第一种,是战斗中心跳加速、手脚颤抖,面对敌人时毫无章法,只会乱抡手中武器的普通人。这种人在瞬息万变的近战搏斗之中,神志已经完全混乱,根本无法正常地思考,是最容易被击败的存在。
第二种,是敢于直面战斗,且不在乎眼前发生的所有事,一心一意只盯着一个敌人攻击的入门者。这种人可以集中精力,在不论生死的决斗中,是最令人生畏的存在。但是也很容易忽视周围的敌人,是在战斗中比较容易负伤的存在。
第三种,比第一第二种有了更深层次的进步。他不仅能够用丰富的经验击败眼前的敌人,更会注意到身边的其他敌人,以防御不必要的损伤。这种人的格斗经验通常会非常丰富,但缺点同样明显:容易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从而被对方的经验丰富者乘虚而入。尽管如此,这种人也已经是格斗中的高等选手,一般的决斗也可以轻松应付。
而最后一种人,达到了最为上乘的境界。也是许多武学宗师梦寐以求的境界。在搏杀之时,他们已经忘记了心中所有的杂事,心不跳,手不抖,注意力高度集中在可能向自己进攻的几个点,以及自己要进攻的几个点上,心无旁骛。许多武学宗师都有以一己之力,与成倍数量的敌人格杀的经历,都要得益于此种特质。
很明显,林青崖已经进入了最后一种境界。
尽管他的修为不高,但继承了玉龙与拉尔夫传承的他,已经掌握了许多武者一辈子都不可能掌握的战斗意识。前世的林青崖也从未想过,自己能够在战斗方面,拥有如此的天赋。
“喝!”
拉尔夫怒咆一声,重重踏碎了脚下的地面。土石飞溅,几块悬浮在空中的尖锐石片,在土元素的包裹下,朝林青崖飞射而来。
尽管速度并没有林青崖运用战气那般,但是在旁人眼中,那些土石碎片的速度,也比得上一支离弦的箭矢。若是没有坚固的盾牌,被这些飞速激射而来的土石打中,最次也要头破血流。
但在林青崖的眼中,这些土石的速度,是如此之慢。
身子前倾,林青崖挥舞长剑,迎上了那些土石。
“叮当”声不绝于耳,土石尽皆被厚重的剑身格挡开来,林青崖却步伐不停,继续冲向了斯坦因。斯坦因近乎袒露的上半身,正是林青崖可以造成有效杀伤的部位。
眼见元素魔法都被林青崖一一格挡,斯坦因怒吼一声,高举战锤,同时冲向了林青崖。
仍旧是战锤先到一步,林青崖却没有选择闪避,而是横起长剑,做出来格挡的姿势。
“这一锤,定要让你化为齑粉!”
浓郁的土黄色光晕,此时全部缠绕在那杀伤力巨大的锤头之上。这一锤下去,不仅那材质粗劣的黑铁长剑会被从中击碎,林青崖的身子也注定被这一击击飞。
“砰!”
明明只是两柄兵器相交,林青崖与斯坦因站立的地面上,竟也猛地陷出了一个浅浅的坑。
“天哪,快看!”
在周围人的惊呼声中,林青崖手中的长剑,竟是堪堪地拦住了战锤的攻势!
林青崖的胳膊微微颤抖着,身子也不由得向后退了两步。但是,他正面拦住了斯坦因的攻势,这是毋庸置疑的。
斯坦因惊讶地睁大的眼睛,在他的理解下,林青崖是不可能抗住自己的全力攻击的。但是
“该死的家伙,简直像是一头野兽!”胳膊微微发麻。若非林青崖方才用战力裹在了剑身之上,裹挟了元素之力的战锤一定会将长剑从中折断。
剑身上的巨力,突然微微收缩。林青崖的听劲经验告诉他,这是斯坦因要收回战锤,再次砸下的预兆。
咬了咬牙,趁着斯坦因手足无措之时,林青崖竟是快步欺身而上,长剑直指斯坦因的腹部。
林青崖的速度极快,快到斯坦因来不及做出更多的反应,只能勉强将锤柄挡在了长剑的剑锋之前。此时沉重的武器与盔甲,竟是成了斯坦因的负担。他不能像林青崖一样灵活的走位躲闪。
但是锤柄横档在剑锋前,这也是斯坦因的战术之一。一旦林青崖的长剑到时,斯坦因就可以故技重施,继续用长长的锤柄反手进攻林青崖的上身,让他丧失战力。
但是,林青崖的剑术,岂是在他设想之内?
长剑的剑尖,宛如荡着一汪春水般,以一种飘逸的、近乎于艺术的美感,轻轻巧巧地绕过了锤柄,刺中了斯坦因的小腹,并开了一道不深不浅的口子。
随后,剑身下砸,将斯坦因的锤柄攻势彻底打散。
鲜血激射而出,斯坦因紧绷的战斗意识,顿时为之一泄,手中章法大乱。
“起!”
裹挟着战气的剑身,狠狠打在了斯坦因的手腕上。斯坦因惨嚎一声,手腕吃痛,放开了武器。战锤“当啷”一声,掉落在地上。
斯坦因刚想起身,林青崖的剑已经指在了他的咽喉上。
“胜负已分,骑士。”
围观的人都欢呼了起来,鼓掌声、口哨声,不绝于耳。能够看到这样一场精彩的决斗对决,无论是行商还是周围的镇民,此时都被林青崖高超的剑技,以及匪夷所思的应变能力所折服。
更有精通实务的人,在人群之中传颂着林青崖的身份。这就让林青崖的胜利,变成了“平民的逆袭”,围观的欢呼声越发响亮。
汉娜欣喜地看着胜利者姿态的林青崖,一颗芳心,已是牢牢地栓在了林青崖身上。见到心上人取得胜利,她脸上的笑容也随之绽开,宛若春花绽放一般。
那样的明媚神色,竟是让周围的人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林青崖表情平淡,但呼吸声却异常的沉重。方才的冲刺速度,是他孤注一掷,用所有的战气击中在腿部换来的。
而刚才的剑法,在玉龙的武技传承中,被玉龙命名为“水灵剑诀”,意为像水流一般灵动、多变。后续林青崖剑身下砸的那一下,却是蛮人武技中的“卸力”,可以在进攻的同时,避免被对方反杀,瓦解对方的攻势。
正是这一击,打破了斯坦因反击的战术,从而让林青崖占据了主动。
斯坦因捂着腹部的伤口,再无反抗的能力。在他的脸上,满是扭曲的愤恨。
“杀了我吗?那就来吧!巫师!”
周围的人突然安静了下来。西方大陆上,通行着一条“决斗法案”,
林青崖叹了口气,将长剑收了起来。失去了战气的强化,长剑已经碎裂开来,只留下一点带着残刃的断剑剑柄留在林青崖的手中。
你这家伙,有没有在听人解释?
“有点疼,你忍着点。”从戒指中取出一瓶伤药,林青崖蹲下身子,将那白色粉末的药粉撒在了斯坦因的创口处。
药粉见效极快,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那并不深的创口,便已经近乎完全愈合,凝固的血液在创口的位置结成了疮疤,显得颇有些狰狞恐怖。
“你们是贵族,家里总会有一点疗伤药剂存储,所以这一点就不送给你了。调理的好,就不会留下伤疤。”林青崖收起了剩下的药粉,对斯坦因伸出了手。
“为什么?”斯坦因直勾勾地盯着林青崖的面庞。
“因为我不是巫师,只是一个武者。这样的理由够不够呢?”林青崖耸了耸肩,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与武者打交道,不用勾心斗角,输赢各自承担,这也是林青崖敢放心地给斯坦因疗伤的原因。
斯坦因口中的巫师,一定是斯坦因的不为人知的过往,这才让他对巫师这一身份恨之入骨。
不过,这就不是林青崖要考虑的问题了。
剑斗一时爽,但是打完了架,之后的遗留问题是林青崖必须处理的。尽管他现在是烈狮子爵的座上贵宾,但为自己树立一个贵族敌人,并不符合林青崖的作风。
斯坦因看着林青崖毫无杂质的黑色眼眸,深深地叹了口气,羞愧地低下头去,朝林青崖伸出了手。
将斯坦因从地上拉起,二人的手重重握在了一起。这是战士之间心照不宣的信任。持械手相握,表明没有武器,双方都没有敌意,这决斗自然也就没有打下去的必要。
“青崖大哥,小心!”
沉浸在决斗胜利喜悦中的林青崖,通身的战气十不存一,感知自然也不像之前一般敏锐。直到一柄花剑刺穿了林青崖的小腹,林青崖才感受到,小腹处传来的、森森的凉意,也才刚刚听到汉娜的声音。
“斯坦因,我来帮你!”一个熟悉的声音,同时在林青崖的耳边炸开。
这是什么,血?我的血?
我日,不会吧。
是哪个崽种?
林青崖回过身去,却看到阿方索那狰狞的面孔。随后,林青崖眼前一黑,昏迷了过去。
原先有序的现场,瞬间混乱了起来。
一片混乱之中,刺出那一剑的阿方索,翻身骑上马,朝着镇外的方向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