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云低垂,即使杏雨轻飞,也袭来了一丝凉意。
一座边陲小镇,街上行人稀少,显得格外萧条。
而路畔一处赌馆中,却时不时的传来阵阵欢笑的叫喊,并夹杂的一些叹息懊悔的之声。
看这堵馆,并不甚大,但也算的上镇中的一处上佳的消遣地了。只见赌坊门前立一招牌白幡,在风中吹的猎猎作响,幡上赫然写着:聚金阁。
“赵六,这一把怎么算?没钱了?还和以往一样,写个欠条?”
“赵六呀,你这欠条,没有十张也有八张了,如此下去,你啥时候能还的清?”
“就是,就是,赵六,如此赖账不还,兄弟们的脸面可就不好讲了。”
只见这赌坊中聚了一桌人,神情猥琐,乌烟瘴气。而那所谓的赵六,只是愕然的愣在赌桌一侧,片言不发。
再细看去,这赵六形体消瘦,面如病鬼,一副尖嘴猴腮的小人模样,尤其是嘴角的一撮胡毛,随着他颤抖的嘴唇上下振动,活生生的一个市井无赖。
赵六竭力的保持着平静,颤声的说道:“你们几个,合起伙来抽老千,怎么可能每次掷骰子你们都有六,而我都是一二三,这骰子有问题。”
“嘿嘿,赵六,既然来玩就要输得起;你要是这样讲,就别怪哥几个不留情面了。”其中一个赌徒一脸奸笑,对这赵六说道。
“揍他!敢说我们几个抽老千”
“慢!”一个嘹亮的声音喝止道,听这声音应该是个青年男子,年龄不大。
果然,循声望去,只见对面赌桌边空坐着一个少年,此人身穿青色短袍,十七八岁年龄;面色略黑,鼻梁舒挺,下巴尖尖;一双小眼睛炯炯有神,贼兮兮的,嘴角微微扬起,似笑非笑的看着众人。
为首的赌徒闻声扬了扬手,示意其他几人暂停动手,转而看向那少年,笑道:“我注意小兄弟好久了,你只在一旁静观,却从不下注。而现在又让我等住手,是不是想为赵六出头?”
只见那少年从座位上缓缓站起,向众人拱了拱手,笑道:“小弟阎煜,是外地人士,四方游历才到此处;和这位赵大哥并不认识;大家都是志同道合的赌友,若计较这点得失,难免伤了和气。”
为首的赌徒,抱了抱拳道:“在下郭心善,听小兄弟的意思,也喜欢掷上几把?”
阎煜笑到:“小弟银子不多,但都不是水货,白花花的,所以就不献丑了。”
郭心善脸色一僵,嘴角抽动,对方话中有话,银子不是水货,寓意骰子后灌了水银;但却不说破,也算留了颜面,忙道:“原来是赌技高手,失敬失敬。”
阎煜笑道:“不敢,小弟赌技不精,略知皮毛。唉!赌钱如此风骚,让无数英雄掏钱包,殊不知其中包含万千之理,用心体会,才能知其奥妙。”
郭心善道:“恩,既然小兄弟深通赌理,也应该知道赌场无父子。赵六的钱说什么也是要还的;小兄弟为他说话,不知道有何用意?”
阎煜道:“郭大哥既然深通赌术,人品自然没的说,何不宽限这位赵大哥几日?”
郭心善打量了一番阎煜,笑道:“小兄弟可能不知道,赵六虽然没有现钱,可他家里还有一件宝贝,如果将这件宝贝拿出,偿还赌债,足可以一笔勾销。”
赵六愤然道:“那件宝贝是我祖传之物,怎么可能给你,想都不要想。”
郭心然见状,怒道:“不给也可以,就别怪兄弟手下不留情了,嘿嘿”
双方争执不下,马上就要剑拔弩张;阎煜见状,长叹一声道:“何必呢,何苦呢;大家身为赌友,何必为了一点银子伤了和气?小弟我向来爱财,唯独这赌场中毫不吝啬,既然摊上了这事,小弟我便当回冤大头,赵大哥的钱我替他换了,说个数吧。”
郭心善哼哼一笑,道:“小兄弟果然义气,有赌豪的风范;赵六的钱算上今天的,总共是三十二两银子。.”
“那好,接着!”阎煜一脸肉疼之色,略一迟疑,还是取出了三十二两白银,掷了过去。
郭心善伸手接过,数了数,满意的点了点头,小心的收了起来;再次打量了阎煜一番后,笑道:“既然如此,和赵六的旧账就一笔勾销了,哥几个,走,喝酒去。”
郭心善招呼了众赌徒,簇拥着走出赌坊。只留下了惊愕的赵六和笑嘻嘻的阎煜。
片刻后,赵六躬身行礼,说道:“多谢阎兄弟解囊相助,否则在下难免一顿皮肉之苦了。”
阎煜笑道:“不打紧,赌钱虽然乐趣无穷,赵大哥也要量力而行。”
赵六急忙道:“是是,阎兄弟所言甚是;刚才听阎兄弟说,是四方游历才到此处,想来这里也没有什么故友,不如晚上到寒舍一叙,喝喝小酒,由在下做东,呵呵,虽然没什么钱,几钱酒钱尚有,借此以谢阎兄弟的相救之恩。”
阎煜想了想,说道:“也好,反正我也闲来无事,就去和赵大哥喝喝小酒?”
赵六大喜道:“如此甚好,阎兄弟快快随我来。”
二人出了赌坊,由赵六引路,同行而去。
赵六家颇为寒酸,几间茅舍也是破旧不堪,勉强可以遮风挡雨。赵六已经三十岁有余,至今尚未成家,仍是孤身一人。
当晚,四个小菜,几壶老酒,二人不停斗酒言欢;席间,二人推杯换盏,颇具气氛;赵六嗜赌成性,各种棋牌,斗鸡,斗狗,斗蟋蟀,无一不晓;阎煜见二人投机,兴致甚高,时不时的炫耀着各种赌术的技巧。
“什么?你说郭心善的骰子里灌了水银?我说呢,他的手气怎会那么好,原来是这样。”赵六忿忿不平的说道。
阎煜小酒一抿,说道:“赵大哥虽然精通赌道,但对于赌术研究太少,所以才会吃亏。”
赵六汗颜的叹道:“听弟之话,胜赌十年,唉,还是我技不如人呀。”
阎煜喝的兴起,笑道:“人生在世,吃喝二字;若再溜溜鸟,赌赌钱,这才是乐趣人生。”
赵六大拇指一竖,赞道:“阎兄弟如此高雅,令在下佩服,若是再有个零花钱,偶尔逛逛窑子,那就更完美了。”
阎煜小眼一眯,嘴角扬起,似笑非笑的望着窗外,笑道:“他娘的,人生若能如此,还有什么可遗憾的呢。”
赵六连举数杯,大有酒逢知己千杯少的感觉,不一会便已半醉;席间,忽然取出一物,只见这物似木非木,映着翠绿的荧光;此物长约五指,宽两指,厚一寸,弯弯曲曲,颇为怪异。
阎煜不解道:“这是什么东西,看起来如此怪异?”
赵六醉眼惺忪,道:“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鬼东西,祖宗说这是宝物,里面藏着天大的秘密,我从小看到大,也没发现什么玄机,还曾有人出千金求购,祖上都没有卖掉。阎兄弟,你来看看。”
阎煜接过后,只见此物细纹纵横,模起来温润如玉,除此之外并无特异的地方,不禁问道:“我看这东西很像一把尺子,可又弯弯曲曲的,难道就是郭心善所说的传家宝?”
赵六苦笑道:“没错,就是这东西,叫什么‘窥天尺’;还是什么天外来物,有者惊天的秘密!依我看纯属瞎扯淡,不就是一把破尺子嘛;还说什么,两仪世界,各有不同,如若窥视,血光必临。估计老祖宗们都被骗了,你听听,如若窥视,血光必临,分明就是不祥的东西。”
阎煜默念了那四句后,也是一头雾水,把玩了一番后便丢给赵六,说道:“嘿嘿,看来赵兄祖上鉴宝果然不同常人,如此东西,也能做宝物?”
赵六刚欲搭话,突见厅内烟雾弥漫,呛的人咳嗽不止。惊道:“着火了!”
阎煜也是一凛,酒意早已随着冷汗消去了大半,正欲寻思脱身,却闻外面传来一群人的嘈杂之声,其中一人喊着话,听那声音,似乎是白日里见到的郭心善。
“赵六,把那个宝贝交出来,那可是价值千金呀;还有那个阎煜,我看你身上还有不少银子,一同交出来。若识时务还好,放你们一条生路,否则的话就等着被烧死吧,哈哈…….”
二人哪里还不明白,这赫然就是杀人放火,抢夺财物。
赵六大为惊惧,连问阎煜数声,怎么办。
阎煜道:“如今只有冲出去,奋力奔跑,谁能活下来,只能靠运气了。”
赵六冷汗直流,将让‘窥天尺’递过来道:“都是这东西惹的祸,果然不详,兄弟你拿去吧,如能活下来,就去卖个千金吧,也算报你今天的恩情。”
阎煜本欲拒绝,却见赵六硬塞过来,根本不容商议。阎煜刚接过‘窥天尺’,还没来得及感谢,却见四下猛然卷起一阵大风,火势骤然失控,四下蔓延开去,原本在外面看热闹的郭心善等人,尽数一片惨叫,显然没有预料到火势的蔓延,反而被大火吞噬。
阎煜顿觉不妙,大叫一声:“快跑!”便窜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