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楔子
幽幽山谷里的那一片白,花非花,雾非雾,蚕丝般包裹着,密不透风……
(一)白色浓雾
她离开多久了?呵,走了也好,好好的一个姑娘,怎禁得起母亲大人这般羞辱,是我对不起她。
纯白的花朵在怒放,花瓣丝丝缠绕,彼此簇拥着,这个时节,蝴蝶蜜蜂,所有的昆虫都不见了踪影,娇嫩也好,纯洁也罢,困在这里,谁也看不见,最后连果都结不出,为什么?为什么!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荒凉的戈壁滩下起了绵绵细雨,灿烂的阳光照在蓝色的冰川上,黑色的种子落进了黑色的山谷,流水唱着古老的歌儿承载着无数白色的影子,身体里融化过的地方正在缓缓冻上。好冷,就像是刚从温泉中浮上,又赤裸的站在皑皑白雪之间,任凭凛冽的山风使劲儿吹着,我的身体早已忘记如何战栗,冰凉的晶体落在我的肩上、发丝间、瞳孔中,我脸上的液体还是同样滚烫,可真的好冷。
我就那样待着,世界可真静啊。
他们,他们都说我疯了,为了一个女人,太傻。
他们又懂什么?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啧,不过是交易的筹码罢了,而我,已然被固定在了天秤的一方头,那永远不可能平衡的天秤。
雾来了,山里的冬天可真是变化多般,然而,始终是比不过人心的,没有人摸得清,参得透。雾气将山中古老的松树、杉树和柏树尽数笼罩,这不是轻柔柔的那种,它在旋转,在呼号,我听得见,它是在咆哮!红色的岩石披上暗色外衣,妄想借此伪装成它的朋友,天黑了?没有,来了,降下来了,近了……
(二)殊兰盛放
“遥,我殊兰此生非君不嫁。”
白衣姑娘站在白袍少年面前,轻启红唇,笑魇如花。
少年略一愣神,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道光,他看着眼前的这个姑娘。
姑娘将头发高高束起,乌黑柔软的长发在微风中轻轻扬起,她长长的睫毛上有阳光在跳跃,稚气未脱的脸上可见细细的绒毛,她棕黑色的眼睛深邃如银河,里面有他的倒影,他在她的眼里看清了自己的模样。姑娘害羞的低下头去,双手背在身后,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长久的凝望,白色的花消失了,听不见树的鸟鸣,看不见飞过的黑色翼蝶,这里只有他们两人了,他却不知该如何回应。
姑娘突然抬起头,举着双手在他眼前轻晃,她轻轻笑着,甜美的笑声在山谷里回荡,像谁不小心摇响了铎铃,一声声,一声声,在他心底晃荡,姑娘笑着跑开了。
“呐,遥,这个是文殊兰,跟我的名字一样哦!喏,送给你。”
姑娘在路边折下一支洁白的花,干净的指甲被茎上的汁液染起了淡淡的绿色,她把这支花递到他面前,他细细打量着这支花,花瓣是一丝丝的白色,花丝纤长,笔直的翠绿色的茎,很像传说中的彼岸花,只不过这是白色的,他接过她手中的花。
姑娘“咯咯咯”的笑起来,一蹦一跳的走开了,此刻她是世界上最快乐的女孩儿。
就像是从来都不准的天气预报,明明说了明天会下雨,于是,天上的太阳掉下来陪他,他一向阴郁的天空,一时间晴空万里,她就这样猝不及防的出现在他的世界里。
人生若只如初见,那该多好……
(三)囚禁的爱
四周的山坡被野生的松树、柏树、杉树和沙树占领,地边的橘子树已经开花,小小的白色花朵散发着橘花特有的芬芳,红色的土胚房上盖着黛色粗瓦。
老旧的木门槛被无数次踩踏,岁月将它洗濯得难以辨别原色,即使这样,它也要保持一如既往的高傲,这样高的门槛,进出一定要小心翼翼,一进门,抬头便可望见未上漆的原木房梁,主房梁中间用铜钱钉着一方红布,房梁下,是一张快要掉漆的八仙桌,桌子周围放着四根高板凳,两张竹编椅子靠在墙角,正面墙上贴着七八十年代家家户户都流行的“胖娃娃抱鲤鱼”贴画,侧面墙上挂着老式挂钟,布满油污的马灯,红色的塑料筷笼,红土垒切的墙面藏着难以察觉的裂缝,阳光透过屋顶上两块玻璃瓦洒在这间阴潮的屋子里,白色的影子在从地上到墙上,懒懒的移动着。
“啪!”
一记耳光打在他脸上,火辣辣的疼。
隔壁房间传来女人的尖声呵斥。
“那个野女人是哪来的?”
女人黑白夹杂的头发在头顶规规矩矩的盘着,她的混浊的眼里布满血丝,她苍老的脸上沟壑纵横,干枯的嘴唇微微颤抖,她枯柴般的手再次扬起,正欲劈下。
“哑巴啦?她是哪来的?不要脸的东西!”
“母亲,她不是……”他在心里苦苦挣扎。
“不是,不是什么?我看,她就是,呸!来历不明的荡妇。”
女人把他揪起来,又是一记耳光,他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地。农村女人挑担子比男人还厉害,气力也是不可小觑的。
“遥儿,你告诉妈,是不是她蛊惑你,引诱的你?你说,你说啊!”女人步步紧逼,她松弛的脸部肌肉开始扭曲,恐怖至极。
他低着头,就像小时候做错事了一样,他又一次沉默了,在他长长的白色衣袖里,指甲早已深深嵌入手掌心,红色血珠颗颗渗出。
女人看到他这副模样,更是火冒三丈。
“混账东西!”
“我跟你爸守着这几块薄田,起早贪黑的拼命,为的是啥?供你念书,为的又是啥?你不好好念书,背着我们偷偷跑去打工,如今,还带回来一个……你想过我们吗?啊!”
“你给我听好了,那个女人,永远也别想进我们家的门!”
母亲的话像一枚枚石子儿,不停的敲击着他的鼓膜,阴暗的房间,紧张的空气,他只觉天昏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