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艾特醒来时,发现已经身在深黯城堡里了。
除了脑袋感觉还有些昏沉,其他倒没有什么不舒服的。
阳光透过窗缝,洒落在地上,隐隐有喧嚣声传来,赤着脚走过去轻轻推开窗,探头看去,太阳已经升到头顶,街市上也已经人流熙攘了。
这是位于城堡三楼的一间装饰奢华的卧房,小吃货开始时就趴在他的枕边,见到他醒来,然后就窜到他的肩上,很亲昵的用舌头舔了舔他的脸颊。
懵了好一会,他才回想起昨晚发生了什么。
“糟了,马克老爹不是说,商队今天早上就要出发了吗?戴尔,戴尔他在哪里?”
突然想起这些,少年心中一惊,匆匆穿上鞋子,推开门就跑了出去。
戴尔还在昏睡,不过他是和那些晕倒的城堡守卫们安置在一起的,都躺在城堡的一间大厅里。
毕竟,名义上,他只是艾特的马车夫,还没有资格享受到同魔法师一样的待遇。
“他怎么样了?为什么喊不醒呢?”
看着躺在一堆人中间,任凭他怎么呼喊都昏睡不醒的戴尔,艾特有些恐慌,连忙跑到正在这里负责照顾这些人的女仆跟前,不安的问道。
“没事的。”
尼尔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后,轻声安慰道:“他们只不过是被死亡之手塔托的力量所波及,精神力受到震荡晕过去的,嗯,就像喝醉酒一样,再等一会就应该醒过来了。”
有女仆端来盛满清水的盆罐,待他洗漱完,尼尔亲自带着他,前往城堡的餐厅去享用早餐。
在路上,尼尔给他简单的诉说了昨晚整个事件的由来。
原来,黑女巫瑟格丝,大概是在二十多年前,突然出现,占据了铁号角城西面深山里的一处密林沼泽作为巢穴,号称沼泽花园,收拢了不少的山林精怪作为奴仆。
开始时,她们同铁号角城附近的居民们,倒也相安无事,而且,据说,这个瑟格丝,是来自一处神秘之地,遥远的悔恨裂谷下恐怖的往生湖。
传说,在往生湖的水中,满是游荡的恶灵,谁要是不小心触碰到水面,灵魂就会被恶灵拽入湖中,身体将会被恶灵所占据,而被拽出的灵魂,将会沉入湖底,投入到不详之地,或者变成恶灵在湖水中游荡,或者被永远的禁锢在湖底。
能够从往生湖中出来的,只有两种人,要么是被恶灵占据了身体的倒霉鬼,要不然,就是那种强大到连恶灵都无法靠近的存在。
这位黑女巫瑟格丝,显然是属于前一种。
至于往生湖底到底有什么,尼尔他也不是很清楚,不过,他曾听说过,那里可能存在着一处通道,通往某处远古遗留下来的诡异之地。
而且,往生湖中的恶灵们,之所以能够一直留存至今,而没有被灭除,据说是因为它们身后的诡异存在,是诸神都心有忌惮的,所以,他们之间一直都有协议,将往生湖划为禁地,众生禁止入内,而恶灵,也不能走出湖面。
至于那些占据了擅自闯入禁地,碰触湖水的倒霉鬼身体的恶灵,则允许在这个世界里行走,前提是,不能够触犯协议里的约定。
就像这位瑟格丝。
但是,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位相距不远的黑女巫及她的手下,同她们的邻居,铁号角城的居民们,总免不了会不时发生些磨擦。
仇怨,在不满中累积,当累积到一定的程度后,就会爆发。
于是,大约是在五年前,铁号角城的士兵们,对沼泽花园发动了一次清剿行动。
却一败涂地。
因为黑女巫的魔法,是普通的士兵们无法招架的,绝大多数被杀死的士兵都是丧命在黑魔法之下。
被触怒的瑟格丝,随即发动了反攻,带领着一众手下,蜂拥而出,一路追击,甚至占据了城外的小镇,打到了城门下。
情况危急之时,城主连忙向荒野隐者求助,随后在魔法师雷蒙德的协助下,击溃了黑女巫和她的手下,把她们重新赶回到山林中,瑟格丝脸上的那道伤疤,就是在那次战斗中,被尼尔手中的龙枪,划伤留下的。
怀恨在心的黑女巫,为了获取到足够强大的力量来报复,竟然背弃了原来的信仰,转身投入到死亡之手的座下。
所以,才会有昨晚的事情发生。
尼尔的这些话,让艾特感到非常的新奇,他可从没有听说过任何有关于往生湖及湖中恶灵的任何传说,这可让他眼界大开。
深黯城堡的早餐很丰盛,但对于心事重重的艾特来说,再美味的食物,嚼起来都是一个味道。
他在担心城外的商队会不会已经丢下他们两个人,自行出发了。
他还担心昏睡中的戴尔,会不会醒不过来了。
不过小吃货却没有这些烦恼,趴在一个大大的餐盘里,吃的小肚子滚圆。
尼尔似乎看出了艾特的忧虑,笑着说道:“今天一早,我就让人去通知城外旅馆里莱塔丝家族的商队了,说您和您的车夫,由于昨晚帮助我们抵御外敌,会晚些到。那个商队的首领黑胡子马克说他们会在那里一直等候,直到您去了商队才会出发。”
“还有,刚才有人告诉我,您的那位马车夫,已经醒来了,正安排人带着他去洗漱用餐呢。”
听到这些话,艾特终于安下心来,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餐后,在尼尔的引荐下,他见到了铁号角城的城主,也就是尼尔的堂兄,琼斯伯爵。
那是一位蓄留着很漂亮的大胡子的大胖子,肚子看起来比拉法尔男爵的还要大,他笑容可掬的对艾特的到来及昨晚的帮助表达了谢意。
“嗨,您别说,要不是阁下出手,我们还真的不知道,那个该死的黑女巫,居然还雇佣了卑鄙的盗贼!不过,也算他们倒霉,竟然遇到了像您这样实力强大的魔法师,只能乖乖的躺到地上,要是换作别人,还真拿这些可恶的夜莺没有办法呢,他们太狡猾了!哈哈哈哈!”
听到琼斯伯爵那洪亮的嗓门和爽朗的笑声,就知道这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
但坐在铺着精美的天鹅绒坐垫椅子里的少年,却如坐针毡,因为有一束目光,自从他走进会客厅里,就一直盯在他的身上,不停的打量着他,让他很是不自在。
他认得,这位坐在琼斯伯爵身旁,有着灰白胡须的黑袍男人,正是昨天轻松就击杀了骨魔的大骑士科伦。
回想起以前,在拉法尔男爵的领地里,他也曾遇到过一位荒野隐者的大骑士,好像叫什么亚力克,当时,用闪烁着骑士之光的长剑,同样很轻松的,就斩杀了一只让整个男爵领地都为之恐惧了许多年的深渊鳞甲兽。
他还从那只鳞甲兽的脑袋里,剥出了一块硕大的魔晶。
那令人震撼的场景,直到现在,都让艾特记忆犹新。
据说,那还是一位刚刚晋级不久的大骑士。
大骑士,在这片土地里,可是堪比国王一般尊贵的存在。
甚至在某些时候,衡量一个王国的实力,就是看在这个王国里,大骑士和高阶魔法师的数量。
能够有机会如此近距离的同一位大骑士交流会面,对于其他人,甚至是很多的贵族来说,都是一次让他能够拿出去炫耀好久的经历。
但艾特此时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甚至,他的心里还隐隐感到极为不安和恐惧。
因为他惧怕这位目光如炬的大骑士,会一眼看穿他的谎言和伪装。
毕竟从小,他就听说,像大骑士和高阶魔法师这样强大到可以挥手间毁灭一座城镇的存在,都是能够洞察人心的,任何谎言和伪装,在他们的面前,终将无所遁形。
所以,当尼尔将他介绍给端坐在一旁的大骑士科伦时,艾特连忙跳了起来,低着头恭敬又拘谨的站在那里,慌乱的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很荣幸见到你,艾尼-艾拉尔魔法师阁下,听说你来自大尖塔城的伊诺亚尔镇,那里的皮革加工作坊很有名的,多年前,我在大陆游历时,曾去过那里,不曾想,那里竟是你的家乡。”
大骑士科伦很平静的同艾特打着招呼,这种和蔼的语气,让艾特也渐渐不再慌乱。
礼节性的会面,一向都不会持续太久,当作为主人的琼斯伯爵再次表达出深深的谢意以后,大家就默契的站起身告别。
就当艾特暗暗长舒一口气,准备转身离开时,大骑士科伦突然叫住了他。
“不知道艾尼魔法师阁下,有没有兴趣加入到我们荒野隐者来呢?”
他微笑着看向少年的眼睛,轻声问道。
还没待明显有些愕然的少年回答,他又说道:“要知道,我们可从不会惧怕任何人的!什么王国公爵,什么冰雪术士,在我们的眼中,根本不算什么!就算她们背后的那些家伙,也不敢轻易招惹我们!”
看着艾特突然变幻的脸色,他又意味深长的加了一句:“要知道,根据习俗,力之誓约骑士的追随者,只能是荒野隐者的魔法师哦!”
直到离开深黯城堡都许久了,艾特的心脏还在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
临别时,大骑士科伦最后的那几句话,可是在他的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知道,他一直都在极力掩饰的真正身份,他过往所经历的所有事情,大骑士科伦,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但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位大骑士,会这样极力的邀请他加入他们。
难道就是因为他们荒野隐者同北地的星灿城,素有狭隙?
想不明白,也猜不出,艾特苦笑着看了看手心里的一枚纹饰着藤萝、魔杖和盾牌的小小徽章,这是临别时大骑士科伦塞给他的,并且说,以后如果想通了,可以随时凭借着这枚徽章去找他。
戴尔这会真的很高兴,自从坐到这辆由尼尔吩咐送他们出城的马车上后,他那咧开的大嘴,就再也没有合拢上。
具体来说,应该是,自从收到尼尔代表深黯城堡送给他的那满满一袋作为酬谢的银币以后。
“你能不能闭上嘴别笑了?”
艾特忍不住小声的呵斥道。
他实在是受不了戴尔那不停歇的傻笑声,就如同被掐住脖子的公水鸭的叫声一般让人心烦。
“哈,哈哈,好,好的,艾尼老爷,嘿。。。呵呵。。。”
戴尔慌忙把钱袋塞到自己的怀里,然后用力的揉了揉脸,觉得还不行,又用拍了拍脸颊,才好不容易止住了傻笑。
但安静不了一会的戴尔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凑过头,谄笑着问道:“对了,艾尼老爷,那位男爵老爷不是也送给您一个袋子来吗?打开看看是什么。。。”
看着觍着脸凑过来的戴尔,艾特无奈的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小的绒布袋,这是临别前尼尔塞给他的。
隔着袋子捏了捏,他就知道,里面装的,肯定是魔法晶石。
解开系住袋口的丝绳,倒出来的,果然是几枚闪烁着神秘光泽的晶石。
“哇,这是。。。这是魔法宝石!”
戴尔瞪大眼睛愣愣的看了半天,才猛地惊叫道。
艾特故作矜持的将魔法晶石又放回袋子里,心里也激动不已。
没想到,铁号角城的恩格特家族,竟然会这么慷慨。
按照他的想法,这袋子里能装有几枚亮闪闪的金币,就足以代表他们真诚的感谢了。
“艾尼老爷,能再让我看一眼那些魔法宝石吗?亮闪闪的,可真好看啊!”
“切,那有什么好看的,当心看多了,眼睛里会长出钉子来的。。。”
说话间,马车已经来到城外的旅馆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