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走出天堑要塞那高大又厚重的城门,眼前豁然开朗。
无垠的草原,一眼望不到边际。映入眼帘的,除了苍翠中泛着黄绿的野草,就是深蓝色的天空。
这同近些日子,穿行在山涧峡谷中所见的景象,完全不同。
草原上的野草,绝大部分都是一种细长叶片,这种草长的很高,几乎能够到人腰间,顶端有着类似于燕麦穗一般顶蓬的种属,现在叶片已经微微泛黄,顶端草穗中的草籽也已经饱满,沉甸甸的垂下头。
这种草,艾特以前从没见过。
作为曾经的马厩里的学徒,他已经不自觉的对各种草料产生兴趣了。
成群棕褐色的不知名小雀,成群的落在草茎上,叽喳着叫着,啄食着草籽,待到商队靠近的时候,又忽的惊起飞散。
“这就是麦穗草,是草原上特有的一种牧草,牲畜们特别喜欢吃,等再过几天,叶片枯黄了,就可以收割存储起来,作为牲畜过冬的草料了。”
也许是一进入草原,这种天高眼阔的景色让每个人都不由的身心振奋,心情也好了不少,这些日子里一直都有些沉郁的戴尔,脸上也有了笑容,他回头看到艾特老是探出身盯着车窗外的牧草看,于是介绍道。
艾特点了点头,又抬眼向四周望去,空旷的草原上,无边的草毯间,除了点缀其中成簇的灌木,根本看不到任何牲畜及兽人牧民的踪迹。
“那些兽人牧民都在那里?不是说,草原上随处都可以看到成群的牧兽,还有兽人居住的兽皮帐篷吗?”
他疑惑的问道。
他真的很想看一下,这些兽人,是怎样饲养放牧牲畜的。
戴尔笑着解释道:“这里才离开要塞有多远啊艾尼老爷,就算是有不长脑子的兽人敢到这里来放牧,也早就该被我们巡游的士兵给驱赶走了!距离要塞五十哩之间的土地里,是不允许任何兽人部落居住放牧的,这是规矩,是早就得到两方认可的很古老的规矩。”
艾特揉了揉鼻子,他还真不知道,这里还有这样的规矩呢。
不过,想想也可以理解,这不就同人类王国边境间的缓冲地带一样嘛。
“我们今晚,要在格格塔基部落的集镇过夜,那里距离要塞,足足有六十多哩,估计我们要到点燃烛火的时分,才能到达。”
戴尔驾着车,头也不回的大声说道:“虽然那里的烤肉很好吃,但是他们旅馆房间里的味道啊,怎么形容呢?嗯,只能说,很上头!艾尼老爷,您可要有准备啊,别怪我没提前告诉您!”
艾特听得一头雾水,疑惑的问道:“房间里的味道很上头?什么味道?”
“嘿,这个怎么说呢,反正,您到时候,就会知道的。”
戴尔咧着嘴偷笑着。
格格塔基部落在整个狼人族群中,属于是一个中等部落。
兽人联盟的组成,同当年,黎明之战以后,人类联盟帝国的组成结构,有些类似。
只不过,当时的那个强大无比的人类联盟帝国,在经历过短暂的辉煌后,随着第一任君主尤里卡的暴毙而分崩离析,分裂成为五个王国,各自为政。
但兽人各部族间看似松散的联盟,却一直稳定的运作存在持续到现在。
狂怒狼人,长尾蜥蜴人及牛头人三大部落族群,以联盟的形式,构建了一个强大统一的兽人联盟国度。
虽然平日里,整个联盟中所有的权利,都掌握在由各部族首领共同参与的长老会手中,但实际上,坐落在血色高地里的德拉托城内,古老的兽神拉鲁的祭祀大殿中偶尔传出的指喻,才是在整个兽人所生活的土地上,谁都不能违背的无上权威。
狂怒是所有狼人部族的统称,而其实,整个狼人部族,又是由大大小小二百余个部落组成的。
部落构成的基础,是血缘、姓氏及姻亲。
虽然绝大多数普通的狼人,连一个属于自己的真正名字都没有,但千百年来,代代相传的习俗,使的他们对于自己所出身的部落和姓氏,却有着近乎于偏执的狂热。
也正是这样的传统,才让这种以血脉和姓氏作为束带的部落,能够将其成员紧密的维系在一起,永继长存,牢不可破。
艾特终于亲眼见到了,他想象中的画面。
无边的草地上,成群的牧兽悠闲的啃食着牧草,圆锥形的兽皮帐篷,如雨后松树根下新生的蘑菇,挺立其间。
腰间胡乱系着毛皮围裙的兽人牧者,拄着长长的木杆皮鞭,木然的站在帐篷边,有些呆滞的看着这路过的商队。
牧者饲养看护牧兽群的草狼,夹着尾巴,呲着牙,对着远到而来的商队呜呜的叫着。
虽然太阳已经快要落山,黄昏的余晖中,远远望去,依稀可以看见,远处,一片帐篷和建筑林立营地的轮廓。
那就是他们今天的目的地,格格塔基部落的营地。
所谓的草原部落营地,其实就同人类王国中的村镇相类似。
同其他靠近人类王国的兽人部落一样,这座营地中,无数的帐篷间,还掺杂着不少由泥土砖石和木头搭建的房舍。
一排高高的木栏,将整座营地环绕。木栏的四周,拱立着四座带有木质瞭望塔的大门。
木栏外,是一圈挖掘出的深坑,这个少雨的时节,深坑中没有水,连坑底都长满了杂草。
木栏后,堆砌着一圈厚厚的坡形土堆,上端几乎同木栏平齐,紧紧的推挤着木栏,形成了一道如同城墙一般的防御土墙。
据说,这种奇特的防御土墙,不仅能用于防止草原上游荡着的饥饿的野兽的侵扰,还能够抵御心怀叵测的敌人。
艾特感到很惊讶,倒不是为这种奇特的防御方式而惊讶,他是不明白,在这草原上,视线之内,除了低矮到还没有成人高的灌木之外,根本就看不到任何高大的树木,那么这么许多用于制作木栏的圆木,是从哪里来的?
营地里的狼人守卫们对于商队的到来,似乎很是高兴,也没有繁琐的检查,也没有逐个的盘问,马克老爹只不过朝他们挥了挥手,几个披着皮甲的狼人守卫就连忙跑过来,驱散了车队旁围观乞讨的兽人,敞开了大门,指引着商队去往营地深处。
“其实,这些家伙们很好相处的,虽然样子看上去有些吓人,但是我向您保证,艾特老爷,他们绝对不会随便咬人的!”
戴尔一本正经的对艾特说。
但望着围拢过来的这些体型远超正常人类,如直立的巨狼一般的狼人,看着他们不经意间从凸出的嘴吻中露出的长长犬齿,艾特觉得戴尔的保证并不一定可靠。
在营地的深处,杂乱的帐篷间,有一处门前有一片空地的两层土木结构的大房子。
破旧的招牌上,潦草的涂写着绿宝石酒馆几个大字。
这里就是他们今晚落脚休息的地方。
令人惊讶的是,这座看上去破败不堪的酒馆里,装饰布局竟同一路走来,在人类王国里所到过的那些酒馆大致都差不多。
一楼是摆满了桌椅,柜台后堆砌着酒桶的酒馆,二楼是供往来旅者休息的房间。
更令人惊讶的是,这个酒馆的主人,竟然是一个人类。
甚至连店里招待客人的侍者,也全都是人类。
在兽人的营地里,有一个完全是由人类经营的酒馆,这真的让艾特有些意外。
马克老爹似乎同这个身材瘦弱,胡子花白的秃头酒馆老板很熟悉,他们亲热的相互问候着,然后一起招呼着把商队的马车依次停到酒馆后围着栅栏的草棚里。
艾特终于知道之前戴尔所说的房间里有让人上头的气味是什么意思了。
其实从刚进入营地以后,空气中就弥漫着一股难闻的气味。
怎么来形容这种味道呢?
虽然艾特以前在拉法尔男爵城堡的马厩中,做了很长时间的马夫学徒,也习惯了马厩里那种混合了牲畜粪便、腐烂的草料以及牲畜身上所散发出的那种腐臭的气息,但一进入房间里,他还是忍不住的马上打开了窗子。
因为这里还多了一种让人难以忍受的酸臭味,怎么说呢?就像,嗯,就像以前在城堡的马厩里,那个整日醉醺醺的老约翰喝多酒后,呕吐出的脏物许久都没有清理所散发出来的那种味道。
“这是那些狼人身上的味道,人们常说臭烘烘的兽人,臭烘烘的兽人,您现在明白了吧艾尼老爷?”
戴尔捂着嘴笑着解释道。
等商队的一切都安排妥当以后,夜幕已经降临。
商队的晚餐,就安排在酒馆的一楼。
外皮焦黄,油脂溢出的烤肉,很香嫩,配上大块的乳酪和新鲜多汁的不知名的植物根茎,简直让人欲罢不能。
要是没有周围那些喝上几杯酒就大呼小叫、拍桌砸杯的醉醺醺的兽人,那就更完美了。
不过商队里其他的人似乎对于这样的场面,早已习以为常了,视若不见的该吃吃,该喝喝,大声的说笑着。
但艾特还是有些不习惯这种吵杂的环境,尤其是周围满是模样吓人的狼人,可他也不想去气味难闻的房间去,所以,胡乱的吃了些东西填饱肚子后,他就站起身,推门走了出去。
原本正开心的扑在一个大盘子里啃肉排的小吃货,看到主人离开了,犹豫了一下,然后也飞快的跟了上来,窜到少年的肩膀上。
夜色深沉,酒馆外,一片漆黑。
但这对于拥有夜之瞳的艾特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
草原上的夜晚很美,空旷无边的夜空中,繁星满天。
一走出拥挤喧闹的房间,深秋草木的气息,伴着泥土的芬芳,扑面而来。
令人心怡。
随意的选了个方向,小心的抬脚避开一滩滩随处可见的粪便污物,艾特毫无目的在营地里信步闲逛着。
有小吃货在身旁,即便是身在这满是异族兽人的陌生营地里,他也不怎么害怕。
毕竟,这一路走来,什么恐怖诡异也经历过一些,胆量和自信,就是这么一点点积累壮大的。
一顶小小破旧的兽皮帐篷,可能就是一个普通兽人家庭的栖身之所,好几个身材高大的狼人横七竖八的躺在铺满了干草的狭小空间里,睡的香甜安详。
放养在帐篷前的草狼或龇狗,也许是本能的畏惧趴在艾特肩头的小吃货,垂着头,俯低着身子,夹着尾巴,瑟瑟发抖。
走过一排又一排的帐篷,在营地的一角,艾特看到一排简陋的草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