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俩可要好好做人,别像我似的,用二十年的青春为自己的冲动买单。”这是黄小宝最后对兄弟俩说的话。
离开这座城那天,于大生因为工作原因没有去送他,他一个人坐上南下的火车,火车里吵吵闹闹,方便面的气味在四处飘荡,售货员来来回回,卖盒饭的价钱从三十元到二十五元,再到十元,他没有心思去注意这些,快乐总是短暂,兄弟三人在一起的时光本来是那么美好,现在可好,一个坐牢,一个跟了老板,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很多友情的结尾便是各奔东西。
南下后,他先是去租房子,这座大城市让他感觉自己很是渺小,周围没有认识的人,也没有可以慰籍的东西,他只有抽不完的烟,喝不完的酒,才不会让自己显得那么孤单,离开也有好几日,他的电话却一直没有响,也是,他也没多少朋友,这时候,他多希望于大生能给自己打个电话,哪怕问问他是否安全到达。
在出租屋的时间久了,人也不想出去了,每天不是烟就是酒,稍微断了那么一口烟,那么一滴酒,往事总是浮现心头,那些伤害像尖刀一般插进他的心头,他只有不停地麻痹自己才会让自己好过一点。
就这样,一天又一天在出租屋里消耗着岁月年华……
烟雾弥漫着他租的整个出租屋,回忆回到这里,他刚从酒精里清醒过来,摸摸口袋,再找不出多余的钱,这几个月把自己关在出租屋里,烟酒饭已经耗尽他的存款。
他点起最后一根烟,拿出笔记本,在上头写上:我没想过碌碌无为,就只想普普通通就好,可上天偏偏爱捉弄苦命的人,当全世界都没有什么值得我留恋,那么我也应该离开。如果可以,我想抹去自己的名字,抹去那些疼痛的回忆。
烟抽完,他放下手中的笔,并把笔记本合上,这几个月,他本身就没打理过自己,头发蓬松,身上发臭,此时他却整理起自己的东西,整理的规规矩矩,还去卫生间洗了个澡,这是准备出去好好找份工作吗?
不是的,他把自己打扮的干干净净,从床底下拿出一把小刀,划开自己的手腕,不带有任何留恋,他把划开的手放在床边的盆里,自己则安详的躺在床上,就这样,等待死亡。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否爱过这个世界,说爱吧,为何这生活那么令人难堪,说不爱吧,也有过快乐的时光。
一道强烈的光芒刺激着他闭上的眼镜,他睁开眼来,看看自己的双手,好奇的观察着四周,不是应该死了吗?这是什么地方?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他身着白色的长袍,脚下飘荡着白色的云朵,难道这是升天了?自杀的人不是不配进入天堂吗?
这会儿,上帝飘过来和他搭话,说:凡间的你已经死亡,现在这个是你的灵魂,放心吧,没有所谓的天堂地狱,活着和死亡都只是一种状态,仅此而已。
当明白一切,他也接受自己死亡这一事实,上帝问他:满意吗?这是自杀前你所以为的解脱吗?
他回答:不然呢,也不说满意吧,就是活着太累,现在倒好,还可以跟上帝交流,在凡间,可没有几个人把我当朋友。
上帝说:由于你是自杀的原因,并不能直接进入投胎环节,你得在这里孤独的等待时间,等待本该属于你自然死亡的时间。
他问道:上帝,您是哪个教派信仰的上帝?我会接受生前审判吗?
上帝回答:很多人都会像你这样,问东问西,你生前所做坏事的程度会决定来世你投胎成什么物种,除此之外,还会决定你来生该生在什么地方,你想想啊,你若投胎成一头猪,工厂里的猪和农村上养的猪可不一样,你若投胎成一只鸡,孵化出蛋没有都不一定。
他说道:照你们这样工作,比我们还累,当上帝也没那么好玩嘛。
上帝哈哈大笑,说:你严重忽略上帝的能力,不要以你自己的思维能力估计上帝的能力,那是超越你想象的存在,好啦,我得完成工作,先来看看此生的你吧。
说罢,上帝把手一挥,就仿佛是进入到3D世界,他看到自己的尸体还没有被人发现,原来他的存在感是那么低,上帝故意放大他旁边的手机,并操纵着手机内容,他才发现自己把于大生拉入黑名单,什么时候拉入的呢?上帝把画面调到他南下的时候,画面里,他看到是自己坐火车南下的时候不小心按到。
上帝继续把他的生前回放着,每一个细节都是关于他的心病,每一帧画面都是促成他死亡的原因。
他看到于大生有去火车站送他,只是在赶往火车站的途中,又被王老板紧急给叫回去。
他看到学校里,那天老师让他去写检讨后,老师在办公室说他不应该是调皮捣蛋的人,在他待在教室写检讨的时候,老师还在后门看着他。
他看到诬陷自己的女孩后来和父母说实话,把真正致使她怀孕的人说了出来,之所以之前没敢说是因为那男的承诺她想办法先让其他人背锅,自己处理好和父母这边的关系,一定会娶她。那女孩后来一直都很愧疚,她有想过去找他当面道歉,只是当她终于鼓起勇气去找他,他已经离开这个地方。
他看到自己高中曾经暗恋过的女孩,其实也曾注意过他,虽然谈不上是喜欢,最起码这种注意也足够让人欣慰……
上帝问他:“生活其实没你想的那么糟糕,虽然它也没有那么美好,选择生存与否都是你个人选择,我只是让你看看那些你以为糟糕到顶点,困扰着你的问题,如果你还想看你继续选择活下去的各种可能性的画面,我也能够满足你。”
这次,他毫不犹豫,红透着眼睛说:“不必了,谢谢!”
这句谢谢,连上帝都不知道他是出于感恩还是醒悟,亦是没有后悔自杀,无从得知,现在人已经死亡,都已经结束,再过多去探究这个问题也没有什么意义。
生活的确没有想象的那么美好,每一个活着的灵魂,也都是带着心理的疾病,用健康的身体疲倦的活着,一个微笑,一个拥抱,或许就能温暖一颗冰冷的心,就像他,他自己感受的全是黑暗,人们为什么不让温暖更加光明正大呢?他的自杀算得上懦弱,确是情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