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父亲要我替他保密，拜托我在他去世以后，把真相告诉你，希望你原谅他没有给你满意的童年。”
“我的父亲……他被带去做液态冷冻了……”
“啊？”芩雅先是惊讶了一下，接着却点了点头，说道：“最近药物的抑制效果越来越低，你父亲的身体也快支持不下去了，从医学上来说，液态冷冻是唯一的希望了。”
她想了想，突然眼睛一亮，用轻快地语气说道：“安云，你知道吗？”
安云有些奇怪地抬起头，问道：“知道什么？”
“你也许是你父亲唯一的希望。”
“什么？”安云的眼睛亮了起来，“怎么说？”
芩雅观察了一下四周，向桌对面的安云凑近了一点，小声说道：“你听说过种族升级计划吗？”
“恩，在一些老书里见过这个字眼，但从来没看到详细的解释。而且和这个字眼沾上边的书，情节都有些突兀。”
“坐这边来。”芩雅向他招了招手。
安云绕过桌子，坐到了芩雅这边的长沙发上。他刻意留出了一些距离，没想到芩雅却往他身边挪了一挪，他的脸又开始发起烫来。
这一次芩雅似乎没注意到，而是继续小声地说道：“你看的一定是星球时代的书了，自从克里喀斯之环建成之后，种族存续的危机看起来似乎变得无限遥远。在巨大的舆论压力下，这个计划从公众的视野里消失，管理者也禁止这个名字出现在新的书籍里。”
“为了表示对历史的尊敬，过去书籍中提到的名词依旧被保留了下来，但关于它的细节，在普通人的世界完全被抹掉了。如果不是你父亲，我也许一辈子也不会知道。”
芩雅顿了一顿，说道:“种族升级计划从未停止。而你的父亲辛得·蒙特，就是计划的执行人之一。”
今天接踵而来的种种刺激使得安云的心理承受能力直线上升，他点了点头，示意芩雅继续说。
芩雅把有些散掉的鬓发拨到耳后，“你父亲告诉我，宇宙在永无休止地淘汰种族，只有进化得足够快，才有机会存续得足够久。幸运的是我们维奇亚克星人很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管理者一直将种族延续作为最迫切努力的事情，几乎贯穿整个维奇亚克历史的生命研究场就是最好的证明。”
“前人的不懈努力让我们有幸成为本宙域内已知的唯一一个抵御了核心能源星球爆炸的种族，完成了本宙域中一次史无前例的种族延续。”
“克里喀斯环的设计者兰贝说过:文明本应没有极限，而我们似乎到达了极限。”
“因为我们困在了这个小小的宇宙。”安云不自觉地接上了兰贝的著作序言里的话，又接着说道，“这个我知道，我爱看他的书，他认为克里喀斯环就是维奇亚克文明的终极武器了。”
芩雅点点头:“所谓终极，指的不是一劳永逸、高枕无忧，而是……无力再应对下一次的淘汰了。”
说到兰贝和终极武器，两个人似乎有所共鸣，不禁同时感伤起来。
“餐点已经准备好了，请问现在用餐吗？”服务生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响亮又不失礼貌的声音把两人从思绪中拉了出来。
“嗯，谢谢！”
服务生点了点头，将第一道菜和对应的餐具放置好。
“一次只上一道吗？”安云坐回自己的位子，小声问芩雅。
“对啊，别着急。让我好好吃，吃饱了才有力气给你讲呢。”
“好吧。”安云只好耐心地吃起东西。
……
大半个小时后，芩雅领着安云来到了第二家。安云无心再吃，只想早点知道父亲说的一切。
好在这里似乎比刚才那家豪华许多，每桌都是单独的房间，墙上覆盖着特制的吸音材料，看来对客户的隐私考虑得很周全。
“听说这是这里最好的私房菜馆哦，如果没有这张卡，我是不敢来的呢。”芩雅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看到安云四处打量，补充道:“这是情侣间，不错吧？”
“什……什么？情……情侣……间？”安云看看自己穿的校服，回忆了一路走进来店员的表情，只感觉眼前一阵黑。
芩雅按铃叫来服务生，把点好的菜单交给她，嘱咐她关好门，接着按下了桌边的“请勿打扰”按钮。
一个温柔的声音从环绕的音箱装置里传了出来:“免打扰已开启，开门须您按键同意，愿两位不负此刻的美好时光。”
话音刚落，屋内的灯光变成了一片温馨的暖黄色，一大束鲜红的樰葵从安云的座椅旁边翻了出来。
这下两人都愣住了，芩雅有些尴尬地转开了头，洁白的脸上浮起了一层红晕。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是十分钟，或许只是一刹那，那朵鲜红那么突然地、毫无防备地映入了她的眼帘。
“谢谢你！”鲜红后面是那个帅气又略带呆气的大男孩。
“谢我什么？”芩雅似乎并不开心。
“谢谢你照顾我的父亲。”安云又是那诚恳的语气。
“那不用谢，樰葵不是送给自己想要谢谢的人的。”芩雅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除了谢谢，你没有别的好说的了吧。”
“我……我……”安云红着脸，半天也没憋出什么话。
芩雅咬了一下自己有些颤抖的嘴唇，垂下了眼帘，长长的睫毛扑闪了几下，轻轻地接过那束樰葵，放在身边的软椅上，说道:“知道了。”
她喝了一口水，让安云坐下来，接着上次的话题说道:“你父亲告诉我，为了让种族继续延续下去，离开我们现在的宇宙，在新的级别的空间中发展成新的级别的文明才是唯一的方法。”
“兰贝的书中同样记载过宇宙边界，那对于我们维奇亚克文明来说，是一种可以穿越，穿越后却无法保持现有形态的存在。”
安云似乎终于缓了过来，接道:“失去了种族所有的特征，即使是处于另外一种活着的状态，也算不上什么延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