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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给我一个拥抱就够了

阳光很浓酽,也很醇,斟满了一盏盏窗边杯形的小野花。陆陆续续流溢而过的是一批一批的风与雏鸟拿捏不稳的初鸣,深深浅浅的欢喜拥抱着小野花,摇曳生姿。

轻快的下课铃响起,您出现在窗外,以眼神向我示意,我连忙搁下笔尾随着您到了楼道里,寂静得很,只有窗外的香樟,被邀舞得窸窣作响,在春风这样的旋律里。

您正面向窗外,似与啁啾的鸟儿对话,聆着风的弦柱,沐着暖阳的问候。

“老师。”我唤着您。

“来了啊,过来。”您转过身来,把我拉到身边,离得是那么近,那么近。

我好像闻到了您身上淡淡的花香,甜甜的,很好闻。风里有花香,身边有您,窗棂的格子正逗弄着云天间的光色。

您看向我,微微一笑,然后指着我的作文本娓娓道来,“你看这些,是不是都可去掉?还有这些句子,意思都不通,看下来很累,是不是……”

您一一指出我文中的语病和不必要的话。此时的您很严肃,容不得丝毫的差错。作文本上到处都是您的改动,有些删掉,有些加上,端庄娟秀的字迹密密麻麻,再听着您严肃的语气,我抿了抿嘴,更加认真地聆听,路过的风儿也闪烁着清浅的眼波,拥抱着我。

“不要为了华美而华美,要把中华汉字发扬光大。”

最后您对我说了这样一句话,我若有所思地低下头,看到地上青砖石板上那纵横交错的花纹——

一如我此时的心情。也许见我有些低落,您轻轻地把我往怀里一挽,抱住了我,然后我就看到了窗外烂漫的山,看到了打了蜡的蓝天,看到了上了釉彩的小树叶。您紧紧抱着我,在我耳边轻声道:“别灰心,老师相信你。”那时那刻,恍然觉得全世界都在拥抱着我,阳光,春风,香樟……

我深吸一口气,平静下砰砰直跳的心,靠在您的肩上,郑重地点了点头,像是做了承诺。

之后,行走在校园小径上,莫名的感动不知不觉在心中的某个罅隙滋长。起初讲作文时的严肃,是在考砸了的时候,也是在谈话的时候,但最后那足以令人落泪的温柔,却是无时不在,上课时,讲评时,无时不在,尤其是那一次的拥抱。

每当我迷茫时,总会翻开那本曾经的作文本,总会望望远方那座山,就好像回到了那个熟悉的楼道,就好像回到了当年,而你还在我身边,就好像还有那个拥抱的余温,整个世界都转过身来,拥抱着我,铿然一声,寥落悠长……

千帆过尽,时间之内,你我也许天各一涯,时间之外,你我仍师生。

窗外,那被拥抱着的小野花开得矞矞皇皇,春风起时琳琅作响,好似在说:给我一个拥抱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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