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巴特和察尼斯走进了苏摩的房间。
在设置了宽敞阳台的房间深处,苏摩正在工作桌上用乳钵混合好几种植物。
莉莉正跪在苏摩面前,苦苦哀求着。
不管是之前外面的战斗,还是刚刚进来房间的阿尔巴特,他都漠不关心,只是调合着酒的原料。
穿着一身有点脏的长袍,进行作业的苏摩无视了莉莉呼喊,他缓慢地转过头来。
在从长长浏海底下盖着的眼睛透过缝隙,看向正好走进房间的察尼斯。
“很吵耶,察尼斯。大小杂事都交给你了。”
虽然听赫斯缇雅说过苏摩对于眷属不管不顾的态度,但是如此冷漠还是有些出乎他的预料。
忍不住发笑的察尼斯看了阿尔巴特一眼,进言说:“恕我失礼,苏摩神。这个外来者似乎有事想直接向您上诉。可以请您听听他怎么说吗?”
察尼斯那游刃有余的态度,好像很清楚会迎接什么结局似的。
面对他的请求,苏摩懒洋洋地瞥向阿尔巴特。
“我希望愚蠢懒惰的你能让莉莉脱离你的眷族。”
阿尔巴特与苏摩四目相对,后者有些不耐烦的开口:“我?这些一个个沉溺在酒里的孩子甚至听不到我的声音,我又去听他们的愿望做什么。”
听见那缺乏起伏的声调,阿尔巴特说不出话来,当场僵住。
面对男神以令人发寒的天神观感,阿尔巴特明白了他内心的想法。
苏摩失望了。
他对自己派系的团员失望,也对下界的居民们失望。
【苏摩眷族】崩坏的原因,是在以「神酒」为奖赏。
主神苏摩原先只是想用神酒褒奖团员,作为派系的催化剂,谁知道眷族成员们竟然为此而沉溺了。
每位团员都想先抢到神酒,到了最后,甚至开始做出互相踢落其他团员的丑陋争夺行为。
就苏摩本人来说,应该只是想用自己能够支付的代价,拿自制的芳醇美酒当成奖励吧。然而,地上的孩子们反而却沉沦神酒、重复着愚蠢行为。
看到丑态毕露的他们,男神不禁产生了近似幻灭的情感。
苏摩没有恶意、也无意害人。
应该说日今苏摩对莉莉他们根本就没有兴趣、毫不关心。
苏摩对愚蠢到可悲地步的下界居民死了心,于是不断将奖赏赐给吵着要求「神酒」的烦人信徒,只是在利用他们罢了。
“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如此。”
阿尔巴特无力的争辩着,苏摩说的并没有错。
一个个热衷于「神酒」的狂热信徒,他们对于苏摩能说出怎样的话语。不过是祈求更多的「神酒」。
长长的刘海下,男神墨色的双瞳注视着阿尔巴特,其中充满了失望的神色。
苏摩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缓缓的移动着。
他从固定装在墙上的柜子里拿出白色的酒瓶。苏摩走向愣怔的阿尔巴特,将酒杯交给他说:“那就向我证明一下,至少你不是。”
注入杯中的液体,散发着令人目眩的清凉芳香,这就是让【苏摩眷族】成员疯狂的「神酒」。
在苏摩与察尼斯的注视下,阿尔巴特将「神酒」一仰饮尽。
下个瞬间,世界绵软地产生歪曲,无边无际的陶醉感,扭转了他的意思。
身体、意识、感觉、心灵,在此刻体会着从未有过的美妙感受。
与现实的苦楚相比,这样的美妙感受带有魔力,让人不自主的想要沉沦。
“这就是「神酒」吗……”
从绝妙的仙境中醒来,阿尔巴特敲打了两下酒杯,将它还给了苏摩。
这就是迷惑过莉莉,让她沦为畜牲的神酒。
从莉莉的人生当中夺走救赎、幸福,扭曲她人生的元凶。
“苏摩神,你知道其他神是为什么而来到这里,创立【眷族】的吗?”
阿尔巴特让苏摩一愣,发从未在乎过其他神,一心只有自己的兴趣而已。
思索了片刻之后,苏摩摇摇头,干脆的说:“不知道。”
“因为「可能性」。”
阿尔巴特用无比自豪的语气叙述着。
“因为「我们」可以创造奇迹。弱小、会犯错的我们拥有着无穷的「可能性」!我甚至相信,你面前这位小小的眷属也有着这样的能力,坚强的她也有着用自己的意志和愿望来抵抗「神酒」的能力。”
听着阿尔巴特十分亢奋的语句,莉莉说不出话来,愣在当场。
苏摩冰冷的目光也使正在大笑的察尼斯逐渐闭嘴。
失望的看了莉莉一眼,仿佛断定了莉莉没有那样的才能一般,苏摩自己喝了一大口酒。
察尼斯则像是早就看穿了一切一样,站在一旁偷偷的笑着看戏。
“求求您了苏摩神!请准许我离开苏摩苏摩眷族,求求您了!”
“好。”有些厌烦的苏摩再次拿出酒杯:“如果喝了它之后你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我就同意。”
映照在酒杯水面上,是莉莉惨白的脸庞。
喉咙在不停颤抖、汗也流个不停。两手捧着的酒杯差点砸在地上。
过去被「神酒」魔力魅惑而失常的记忆宛如走马灯般在脑中盘旋。她害怕得发抖,抬起脸来,苏摩正用不带任何感情的脸俯视着她。
“莉莉,不管会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放弃你。现在,你也不要放弃自己。”
“我,啊……!?”
她用簌簌发抖的腿当场站起身来。嘴唇凌乱地喘气,俯视着酒杯。
莉莉下定决心,仰头将杯中的「神酒」饮尽。
匡啷一声,酒杯滚落在地板上。
手脚颤抖、站立不住,她像断了线的人偶当场双膝跪地。
脸颊热呼呼的,视线也无法聚焦……不过莉莉,却是在笑。
看到了失去理智的莉莉,苏摩转过身去,无动于衷继续饮酒。
“她并没有做到。”
阿尔巴特神色复杂的盯着莉莉,并没有反驳苏摩的话。
“请您……”
小巧嘴唇中漏出的沙哑低语令苏摩顿时停住动作。
接着,苏摩像被电到般猛然回头。
长长浏海底下,睁大的双眼中映照出颤抖着手脚想要站起身来的莉莉。
在惊讶的苏摩和察尼斯身边,阿尔巴特开怀大笑。
“看到了吧苏摩!这就是诸神赞叹的「可能性」,即使是你也不例外吧,她的意志战胜了欲望,战胜了你的「神酒」!”
她挥别了迷惑,抗拒了「神酒」的魔力。
她挥别了掳获万人之心、迷惑过芸芸众生的神仙美酒。本应脆弱无力的少女战胜了「神酒」。
即使她身为未经「恩惠」升华的低等阶级,不过却光靠胸中的意志抗拒了名为「神酒」的咒缚。
“苏摩神,不可听此人所言!我等现在受到其他派系攻打——!?”
“住嘴,察尼斯。”
苏摩看都不看他一眼,只用这句话驳回了他的陈诉。
察觉事情已经脱离了自己的控制,察尼斯焦急地环顾房间,丑陋歪斜的双眼射穿了莉莉。
“该死!既然如此,至少要把你抢到手——!”
察尼斯像头禽兽般扑向莉莉,但是一只手臂拦住了他。
红色的皮肤上包裹着火焰,狠狠的击中了察尼斯。
在管理塔二楼的另一个房间。
室内没有窗户,门也关得紧紧的,绝无隐密情报泄漏的可能性。在阴暗的房间里,苏摩、赫斯缇雅正准备执行仪式。
坐在椅子上的莉莉脱掉上衣露出刻有【能力值】的背部,然后苏摩在自己手指上割了一道伤口,将神血滴在【神圣文字】形成的刻印上。
接着他的手指在莉莉背上滑动,描绘出特定动作,瞬间整个刻印散放出淡淡光芒。最后,【能力值】开始忽明忽灭。
赫斯缇雅立刻将自己的神血滴在上面。以血的滴落点为中心,扩散出大大的涟漪;眼见着成排文字的颜色与形状渐渐转淡。最后赫斯缇雅画上代表主神之名的符号与契约对象的真名,并留下刻痕做结。
「改宗」。
退出之前的【眷族】转籍至其他派系、重新缔结契约的仪式。
伴随着发出的光芒,宛如碑文的成篇文字终于变成代表【赫斯缇雅眷族】的刻印。
就在这个瞬间,莉莉成为了赫斯缇雅的眷族成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