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加心里一凉,他其实有预期这不是什么表现友好的行为,然而当苏菲真的说出来之后,心底还是升起一股灼心的强烈怒火。
他原以为这只是学生们的顽劣,然而却是这种毫无由来、偏见到对于整个族群的歧视。
雷加冷着脸大步向前走去,把苏菲甩得远远的。
“喂!等等——”她向前跑了几步赶上雷加,“如果我说,其实我也有四分之一的东方人血统,你心里会好受一些吗?”
“那你当时为什么也要笑呢?”
“因为……我并不在意那四分之一的血统。”苏菲眼睛清澈地看着他,“我的外祖母就是东方人,然而这个身份导致她和外祖父的婚姻充满了悲剧,所以我的母亲作为东方裔一直将自己的身份隐瞒起来,从没有让我接触过东方人。甚至在我身上,一点东方人的外表特征都看不出来了。”
“这就是你嘲笑我的原因吗?”雷加强忍着怒气。
“不,我想说的是,这种嘲讽并非是由于东方人的眼睛小或者是其他的特点,而是因为——他们就是要嘲讽,就是要排斥。”苏菲摇摇头,“这种刻板印象只是强加的,无中生有的,所谓眼睛小,还有死命学习,软弱,保守到拒绝使用魔法工艺……你还记得呆莉吗?”
“呆莉?”
“就是今天班里那个东方人女孩,你最后还和她搭话了。”
“她好像很怕我……为什么要叫呆莉?”雷加很奇怪。
“她的名字是戴莉,不过因为她很呆,所以我们就叫她呆莉……”苏菲不自觉地躲开雷加的视线,“这就是很多东方人留给社会典型的形象。可是还有更多人勤劳,善良,都是和其他族裔一模一样的存在,比如我的外祖母,比如雷加你……所以只要你们知道自己不是这样子就好了,既然没有办法阻止他们,那就做好自己,总是被这些东西困扰,就没有办法继续往前走了。”
雷加沉默了一会儿,“其实我知道你并非刻薄的人,至少你最后还阻止其他人了,不是吗?抱歉刚对你发火了。”
“没关系。”苏菲拢住了外套,她里面还只穿着那身清凉的维多利亚裙。这个时候,夜空中开始落下片片雪花,寒风灌进来,她打了一个哆嗦。
雷加取下自己的外套,帮她加在身上,“我想说,假如有一天,东方人要为了自己的权利而崛起时,你会为了自己身上那四分之一的血脉而站出来吗……不只是东方人,还有整个民族……”
“我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民族,”苏菲坚定地说道,“但是我从未掩饰过自己外祖母的出身,从未认为她的出身有半点不幸,我不想否认自己的血统,就如同我不想否认她一样。如果真的有你说的那么一天,我会站出来贡献巨大的力量,因为那时候我一定已经在整个社会的顶尖。”
“为什么你会这么自信呢?”雷加有些好笑地看着她。
“因为我知道自己不是庸碌之人……从小到大永远都是人群中的中心,我也需要那种万众瞩目的感觉,即便,我生而贫穷卑贱。”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马车已经打着铜铃驶过来了,车夫提着一盏颤巍巍的风灯从茫茫雪夜中隐约显出身影,也映得她的瞳孔像是透明的一般。
雷加坐上空荡荡的马车,这已经是最后一班了,里边只有几个醉鬼。
“我已经好受多了,苏菲,谢谢你。”
……
罗曼公馆
歌薇焦虑地坐在这间巨大的房间角落中,整个房间都被搬空,放了九张病床,躺着沉睡中的阿列谢克,刚铎,和她的侍从们,他们被安置在一起同一照顾。
巫医尤金正通过魔药对其中一位侍从尝试沟通和治疗。
在这片大陆,巫师作为最强大的群体,分出了很多种不同类型的方向。
包括战斗,辅助,炼金等等主要的发展方向之外,还有一种很特殊的巫师,就是像尤金这样的巫医。
依靠着魔药,医疗理论,治疗魔法,以及自身柔和的魔力,远比普通医生优秀和强大,不仅能够治愈伤病,还能祛除诅咒,再生肢体。当然巫医的成长也远比其他类型的巫师要慢,但高阶巫医无疑是最不可或缺的存在。
传说有一位到达了九阶巅峰的强大巫医,甚至参透了复活术的秘密,不过不知为何,他的名讳和生平却被湮没在历史长河中。
“歌薇小姐,恕我做不了太多,除了这位精灵巫师,您的大部分同伴灵魂层面受伤极重,我能做的也不过是安抚他们陷入封闭的精神。至于维持生命体征,您还有魔药‘翠金泉’吧,连续服用两个星期以内应该没什么问题,但超过这个时间就会对他们的生命系统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尤金·安德烈对一圈人做完了常规检查之后,擦擦头上的汗,对着歌薇说道。
“那就好,家族派过来的人应该还有几天就赶到了。”歌薇松了口气,“翠金泉我携带的存量不多了,明天出去买点魔兽血液,萃取一些,应该还能撑一段时间。不过……密尔城有卖这种东西的吗?”
“我恰巧知道一个地方,聚集了附近大量的冒险者,他们手中应该有这些材料。”
“在哪里?”
“杜松子酒馆,每天晚上七点钟会开门……不如我们一起去吧,那种地方鱼龙混杂,那些贱民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伤害您的行为。”
尤金热切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