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静罗在案前踱,踱,踱,每次到凳子前就会多少停留一会,微微转头,盯着窗子的棱角。
周围的丫鬟都退下了,有的裁剪起新主子的衣物,有的洗着下人们的腰带,还有的偷偷跑到园里看花,目睹了刚才的一幕,直到现在还死死抿着嘴。
常静罗一直咽唾沫,口发干时,打开梳妆盒,小指挑起一抹口脂,从袖中拿出一张黄纸,写下几个小字。
完毕,淡粉色的小指在下唇一抹。
“啵”的一声。
“咳咳……来人啊…看茶…”
丫鬟思明端来一个瓷茶杯,上面冒着蒸蒸热气。
三泡的吓煞人,淡淡绿色,香味沁人心肺。
闻闻味儿,常静罗两眼越发清亮,面色红润,朱唇微张。
这一杯下肚,思明看见常静罗整个人都轻松起来。
还好还好,没有记错。
“思明,知道贾岸思是谁吗?”
“是和娘娘一起入宫的秀女,是个昭容娘娘。”
“她是我的一位老友,你去把这个交给她,通知她申时来。”
常静罗将黄纸叠了四折,放到思明手心。
“不准打开,攥紧了。”
思明是个很听话的姑娘,步履如飞,紧紧握拳,只是到贾岸思手里的黄纸又湿又皱,红字糊成一团。
“你这叫我怎么看?”
“奴婢…奴婢真该死!”
“你是真该死!你知不知道里面写了什么!”
“奴婢不知道…娘娘叫奴婢不要看…”
“哎呀!”贾岸思肺都气炸,高温的呼气打在思明脸上,她随手捡起地上一根柳条,用力甩向思明,并将空气斩为两半。
“啪!”思明的右肩破开一个口子,她感觉有血正染湿衣服。
思明扑通一声跪下:“娘娘!娘娘!我知道主子叫我告知娘娘申时过去!”
“去哪?!”
“…啊…”
“啧,哎呀!”贾岸思又抽了思明一下,正中思明脑门,那一道长印一下子红肿起来,从左脑门延伸到右脸颊,似要渗血!思明痛苦地捂住脸,弯下腰颤抖,依然跪着。
“哎,怎么有你这么笨的下人!”贾岸思把柳条往思明头上狠命一丢,边摇头边叹了三声,跺两下脚,大踏步甩袖走了。
思明长跪不起,一是疼,二是怂。
阳光越来越强烈,秋老虎可真不是盖的。
大滴大滴的泪珠从思明眼中滚出,有的顺着长肿块拐了个弯,却不忘渗入破损的血丝,肿块红得更厉害了。
思明觉得委屈,不再在意那火辣的疼,放肆哭了起来。
哭声很奇怪,不是呜呜呜,而是咳咳咳,像被掐着脖子。
“喂!你还好吗?”
“来,坐起来。”
“哎呀!你的脸怎么这样了!”
思明抬起头,隐约看见一个人像,却忽然开始眼前发黑,黑到再也看不清什么东西了,头一颤,向右侧倾倒。
“啊~没事吧!我带你去找小主!”
这是思明醒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蔽甘捣碎了蒲公英,缓慢地倒在思明的右肩伤口上。
思明没有反应,蔽甘小心地探了探她的鼻息。
呼吸平稳,应该只是睡熟了。
“闻白,烧点水。”
“小主,这点小伤…”
“小伤不是小事儿,我这里还有点儿穿心莲,顺便给她煎一下呗。”蔽甘走到案前,拿上一个小盒,从一个小格子里拿出几根药草。
总共不过拇指那么大。
“喏。”
“这么一点,还没开火就煎没了。”
“我跟就这么点,药多用大锅,药少使小锅,凑合凑合吧。”
“要不咱们找找皇上?”闻白出主意,她不想让小主这么作难。
“怎么找?”
“我过去通报一声,行就好,不行咱先自己买点儿。”
“嗯,行,这点药叫闻赤先煎着。”
蔽甘笑着冲闻白挥手,示意其离开:“慢走哦!”
待闻白走后,蔽甘到床头拿捣药罐,看了一眼思明。
红的绿的,在她脸上狰狞地爬着,像一条长毛毛虫。
蔽甘弯腰仔细去看那道伤。
哦?
她头发里夹了一片深绿的柳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