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明醒了,发现并不在自己的床上,又闭上眼睛睡去。
她以为自己投胎到了一家大户人家身上,现在正是嘤嘤啼哭的年纪。
但她不哭,记忆还在,她准备生而不凡。
她躺在床上想着该如何惊世骇俗,却被打断了。
“都一天了,还不醒。”
“怎么这么娇气。”
“药喂完,咱就走,麻利的。”
咔哒一声。
“哎,你昨天真和小主睡一起啊?”
“对啊,本来她还拿了个席子要打地铺。”闻白扶起思明,稍微往下拉了拉被子。
“啊?她傻啦?”闻赤扶正思明的脑袋,端起药碗。
“没有,可能就是不好意思吧。我劝了半天,她才别别扭扭地上来了。”
闻赤拿起药勺,吹了吹,送到思明嘴边,眼睛却盯着闻白:“她看着不像那种人啊。”
“哈哈,一上床就不得了啦,我俩一下聊到狗开始叫。”闻白一只手捏了捏思明的脸,掰开她的嘴。
刺鼻的气味几乎要熏开思明的眼睛,激得她脑子断片,但只当做什么也没发生。
“我说你那边那么吵,也不敢问。”闻赤哂笑一声,将药倒下。
“呕!苦!”
思明猛一颤,腰一抖,打翻了还热着的药,和着嘴里那“噗”一口,通通淋到闻赤脸上身上,在初秋时节冒着白气。
“啊!烫!”闻赤忙站起来,抖下身上和手上滚热的药水:“烫!烫!烫!”
那黑红的药水,流过的地方变成一块粉红。
“快出去洗洗!”闻白推开思明,扶着闻赤跑到外面去了。
思明很内疚,又怕的很,双手,双眼,都不知道该作何动作,麻痹似的战栗。
怎么办呢?怎么办呢?怎么办呢?
实际上她脑袋里被这四个字填满了,以至于忘了思考下一步怎么办。
她的心跳可比外面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快多了。
噔,脚步声停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不像太监的男声,嗓音洪亮,铿锵有力:“蔽甘,你……是不是想朕……”
“……像朕一样爱民如子!”
“嗯,皇上好眼光。”
“知道为什么朕知道吗?”语调怪异,好像拐了七八个弯儿,还带着些许试探的味道。
“……皇上聪明吧,老聪明了。”
“朕知道,你在这儿收了个抱恙的丫头。”
思明喉头一抖,想都没想,连头钻进了被窝。
钻进去后,外面的话她就听不太真切了。
嗡嗡嗡……嗡嗡嗡……很是聒噪。
咚咚咚……咚咚咚……心跳更是吵得要命。
蔽甘伸手扯了扯自己的被子:“喂!起来!你都醒了!”
这句思明听见了,但她装作没听见,她知道皇上也在旁边,她怕皇上认了她脸,要掌她嘴。
“你快出来啊!弄伤了别人一点都不愧疚吗!”
思明现在,怂的一逼。
一时间的沉默,思明感觉有一股力量在抓着被子,不时扭动。
“她穿衣服了没?”
“……穿了。”
被子被安静却猛力地掀起来了,只听见因为闷得太久,思明越来越重的呼吸。
啊……两个人都在啊。
“非要把自己砍一半才出来吗?”这声音本应是明媚洪亮的,现在却只显粗厚低沉。
蔽甘屏息,不知是不敢还是不愿说话,她也不清楚天涯别的脾性,最好静观其变。
“她……她并不是奴婢的主子。”思明喉咙滚了又滚,将自己唯一所知的信息吐出,却不知这在天涯别耳朵里像极了鄙夷。
天涯别扭头看了看蔽甘,和她对视了。
瞬间,一股豪侠英雄气从心脏流向丹田,再逼到肺下,迫使两个字从天涯别嘴里冲出:“放屁!”
屋内所有人都抖了三抖。
“朕说是就是!”
思明吓出眼泪了。
蔽甘心软了。
“你一个丫鬟对你的主子理都不理!”
“我不是她主子,真不是。”
“臣妾是。”
思明记得这个温和的声音,不疾不徐,透露着理智冷静,这让她内心一颤,激动地抬起头。
娘娘的蜀锦鞋脏了啊。
“皇上,臣妾没教好,责备臣妾吧。”这一句话,气氛变得忧伤起来,“要砍要杀都行。”
“你干什么进来?”皇上的语气竟然缓了不少。
思明咽了口唾沫。
“没什么,看不惯欺负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