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相知
启升十五年,镇守边疆十年的摄政王携其妻子回到上都,皇帝亲自为他接风洗尘,在宫中举办洗尘宴,所享殊荣为人之艳羡。
“应天顺时,受兹民命:摄政王陆拟结护疆有功,赏西漠进贡玉坠挂件一对,北朝琉璃十瓦,南戈烈火红棕马一匹,白、火狐裘一袭………”
左边皇帝下首的位置是摄政王一家的,接过诏旨后落座。九卿夹起一颗圆滚滚的肉团放进嘴里,想起驿城也有这样的吃食,但驿城人管它们叫丸子,很有嚼劲,口感很好,可惜这都是面粉揉的,可能是南北的差异吧。
一旁的陆临别看着妹妹,见她情绪不高,便从兜里掏出一块糖葫芦,“卿卿,驿城的糖葫芦师傅被我雇下来了,这是我今日让他做的糖葫芦。”
“哥哥,果然还是你对我最好了。”九卿接过糖葫芦就往嘴送,满心欢喜。
对面皇帝右边就是各个皇子,嫡前庶后,以分尊卑。所以九卿对面的刚好是七皇子同九公主,覃持渊手上握着酒杯,烂醉如泥,九公主一脸嫌弃,她真羡慕陆九卿能有一个这么好的哥哥。
九卿一点也不喜欢这些玩意,不过舞姬和别的吃食还挺好,吃饱了出来透气。这金碧辉煌的皇宫也太大了吧,一下就找不到回去的路了,旁边种的花都长一样,而且还是晚上,果然下次就不应该来参加这种无聊的宴会。
“唐公子!这里是皇宫,你不能这么对我!”九卿正准备抛石子决定走哪边路,在,唐璘?若是没有猜错,应该是阿娘昨日夜晚在马车上同自己说的唐家大公子了,姑姑是当今皇后,爷爷是当今丞相,这一妥妥的皇亲国戚,居然在调戏人?九卿也不准备走了,猫着身子躲在花丛后边听听这唐大公子当真是不是这么没人性,只见唐璘扑倒一名身材姣好的妙龄女子,那女子一直挣扎,只可惜男子天生力气就比女子大。
眼看着那唐璘就要得逞,九卿看不下去了,快步从花丛走出,大声道,“哎,这位公子,你这样不太好吧,人家一小姑娘才多大啊,你就欺负人家?”
“你是谁?凭什么管本公子?”唐璘闻声便停下手头的动作,理理身上乱了的衣服。那姑娘一看有人过来,便将身上已经被脱的差不多的衣裙整理好。
“本姑娘行不改姓坐不改名,陆九卿!”陆九卿走到那姑娘身边,掏出手帕帮她擦了擦眼泪。
“户部尚书之女孟夏拜见郡主。”那姑娘惊诧,心想这不就是今天宴会主角之女?——郡主!之后便迅速行礼。“哎呀!我今日刚来上都,不用行礼,倒是见到了这上都堂堂丞相府的风气,啧,实在不怎么样,在皇宫里面就明目张胆地欺负官家小姐,你当这是你唐家的天下?”
那唐璘一听,这个郡主的爹爹可是当今摄政王,要是她等会不高兴告诉她爹,皇上要是知道了,被爹爹知道他在皇宫行如此伤风败俗之事,非把他的腿打断不可。“臣唐璘拜见郡主,我还有事,就不跟郡主细聊了,改日再叙。”脚底抹油,就跑了。
“哼,还跟本郡主斗?你没事吧?”九卿就知道,阿娘说的没错,这个纨绔子弟还没那个胆子得罪我们家。
“郡主的大恩大德孟夏记下了,只是臣女现在还不能报答。”那姑娘跪了下来,把九卿吓一跳。
“别跪着,看你应该跟我一样大,你就直接叫我九卿就好了,你怎么会在这里被下毒手的。”九卿对那唐家瞬间就没有好感觉。
“这怎么行?还是要守规矩的,我跟爹爹一起来的,但是落单了就被。。。郡主请不要同别人说起此事,孟夏不想事情闹大,孟夏要回府了,今晚谢谢郡主的救命之恩。”说完,那姑娘转身便走。
“哎!上都的人怎么都这么奇怪,没说几句就要走了?”九卿撇撇嘴,”哎呀!就应该让孟夏带着我走的。”九卿差点被自己蠢哭,没办法,只能重新抛石子了。
索性,上天还是眷顾九卿的,让她走到了皇后的锦仁宫,也就是办宴会的地方。
宴会无非就是看几场舞,嘘几句寒,会便散了,而且摄政王一家才刚刚抵达上都,舟车劳顿,实在疲倦,便请辞回府。
夜幕低垂时分,原本烂醉覃持渊已然褪去酒气,身着黑衣,只露出一双任何波澜都激不起的眼,有如鬼魅般穿梭于上都大街小巷,身后还跟着些许黑衣小弟,似乎七皇子殿下同他们玩的很开心。
“嗖!”一支离弦的箭突然穿过那些黑衣人,直指为首之人,纵然覃持渊已然察觉身子往旁边一撇,还是受了伤,右手臂上的衣裳被刺穿,与小蜜色的皮肤互相映衬,伤口从红色迅速蔓延开来隐隐透出黑色。
可惜从小没有良好教育的七皇子已经暗暗低咒了许久了,这小兔崽子居然用暗器,还放毒,看来往后的几个月的日子都要被迫休息了。现在主要是甩开这些虫子,他看到如今还亮着灯的王府,唇角微扬,真是天助我也。忽一降落至地,甩开那些跟屁虫。幸好之前无聊到这里逛了一圈,要不然真要给抓住了。
九卿此刻正舒服的泡在水里,王府的澡池可真大,能躺能坐,不过她不敢,她起身穿衣,今日没有用花瓣,还是皂角洗的干净,下人们准备着放在一边,本想让小觅拿走的,但她不喜别人看着她洗澡,而且她也很累了,算了,明日再收走吧。
就在她刚刚穿好里衣时,一个黑色身影破门而入,覃持渊伸手捂住九卿的嘴,对着她耳边轻声道,“我是覃持渊,帮我一下,等会任何人来你都不要开门,就算是你还我的救命之恩。”
九卿被吓了一大跳,差点没叫出声来,她挣扎着,听到外面有些许动静,覃持渊便放开手,看见澡池立刻跳了下去,说来也奇怪,没有溅出一丝丝的水花,还没有任何声音。九卿懵了少顷,幸好她刚刚已经穿上了一层衣服,不然被看光了就让哥哥和阿爹将他捆了扔河里喂鱼。不过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相信这个只见过几次面的七皇子,伸手将放在池子边上的花瓣倒了进去,掩盖着覃持渊跳入水中泛起的涟漪,同时点起香蜡,一同掩盖住他带血的腥味。
刚刚穿好中衣,便见小觅在外面拍门,“郡主!奴婢刚刚听到了你房子周围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奇怪的是,当我走近了就没声了,我还以为你在叫我。”
“我没有叫你呀,是不是你听错了。”九卿清清嗓子,淡定回应。“小觅赶快去歇息吧,我已经要熄灯了。”
“是吗?我好像没有听错啊。”小觅对自己的耳朵产生了怀疑,“行吧,那郡主早些歇息。奴婢告退。”小觅见真的没有什么事便走了。
九卿走到澡池前,“覃持渊,你可以出来了,”这么久,这人不会被憋死的么?须臾,覃持渊伸出头来,苍白无血色的脸让九卿的心狠狠地跳了一下,九卿被心里这一跳吓到了,为什么会跳?
“你怎么了?”
“被一群跟屁虫突袭了,中了毒。”覃持渊慢慢地从澡池中出来,“你还挺聪明的,知道撒花瓣。”
九卿走过去,“你伤到哪了?说不定我可以帮你解毒。”在他面前站定,刚沐浴完的她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带着些许担忧,毕竟是她的救命恩人。
“手臂,此毒我从未见过,你能知道?”覃持渊将右手手臂伸出,伤口上面带着丝丝凉意,那些人怕是留不得了。
“切,幸好伤的是手臂,你应该定住了穴吧,要不然你怎么还能跟我逗趣呢?”九卿瞥了他一眼,转身去拿药箱。“之前阿爹阿娘跟哥哥受伤的时候都是我包扎的,少瞧不起人了。”九卿将他的手抬起,用剪刀剪开衣裳,见到了完全发黑的伤口,周围浮着星星点点的带着烟青的斑点,这个毒很熟悉,好似是西漠的寒毒。她低头闻了闻,味道带着性凉的蔓荆子,是寒毒无疑。
“这是西漠的寒毒,明明这是廑朝,怎么你这堂堂不学无术的七皇子还会被别国人伤了呢。”九卿很疑惑。
“西漠的寒毒?你怎么知道?”覃持渊复杂地看着九卿,她居然这么信任他,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这么口无遮拦,什么话都对别人说,不过这种被别人信任的感觉还挺不错的。
“之前在南戈,哥哥同阿伯带我见识过,我见过太医怎么治。”九卿才不会告诉她是偷偷溜出去被西漠人伤了,然后太医帮她解的毒的,她还有剩下的一点点药,正好帮他的呢。
“这个毒呢,要先吸出来,在用草药敷上十五日。我只有五日的量,其他的就找太医配吧。”
“你真的要帮我吸吗,不怕染上毒素么?”覃持渊睁大了眼睛,说实话,相见还没一个月便要这样?就算他是花花公子,也没有这样还没见几面就有肌肤之亲的呢,这位郡主还真是………同上都的女子全然不同啊。
“这有什么,我又不怕,就当是我还你的救命之恩了。”九卿才不想帮他呢,谁叫她是旱鸭子,欠人性命呢?她举起他的手臂,红唇贴上寒凉的皮肤,吸允着毒血。
覃持渊看着眼前的女子,容貌在上都算是上乘,红唇齿白,近看可以看到她鼻子上的绒毛,远山眉在她脸上体现出的全是活泼狡黠,丝毫没有沉稳冷静的模样,睫毛浓密微卷,像两把小扇子,眼睛不带任何杂质,单纯地发指,此刻却充满了认真。
九卿的动作很快,覃持渊已经感觉到伤口不再有凉意,黑色的鲜血也变成正常的鲜红,她开始给伤口上药了。
“要不要喝点儿酒,上药可能很会疼。”九卿上药之前难得细心问了一句。
“不用,这点疼还是受得了的。”覃持渊拒绝,要记得那些伤他的人让他受了怎样的伤痛的,让他们千倍万倍地还回来。
“真不需要?”九卿还挺意外的,这个堂堂的廑朝七皇子居然可以承受这样的苦楚。
“不需要,你快点。”覃持渊催促。
“既然你不稀罕,我还怕浪费了我的好酒呢。我开始了!”九卿松口气,她的珍藏保住了。覃持渊嘴角微抽,这个人怎么像是客气客气一般。
九卿开始洒药,碰到伤口立刻起了白色泡泡,“忍着点。”九卿一口气倒下所有的药,看着覃持渊痛苦的样子又感觉自己有点粗暴,可是没办法,如果不一次性下,伤口很可能愈合很慢,想到这里,九卿低头轻轻吹着他的伤口,希望能缓解疼痛。
“陆九卿,你怎么跟平时不太一样啊。”覃持渊看着眼前的九卿,不是那个蛮横霸道的郡主了,而是温柔的大家闺秀。
“怎么不一样了?我帮军营里的将士上药也是这样的,如果不好好安抚他们,他们的伤口就不能好的很快,这样会耽误阿爹阿娘陪我的时间的。”九卿瞪了一眼覃持渊,伸手够到纱布,开始包扎。
覃持渊被噎的哑口无言,突然觉得很不爽,“那你现在对我这么温柔干嘛?”
“因为你耽误了我的睡觉时间,所以让你早点儿好好回皇宫去。”九卿实话实说,期间还打了一个哈欠,“你要糖葫芦么?今日我哥哥给我的。”九卿想起了自己还没吃完的糖葫芦,明天怕是要坏了,便大方地送出去。
“你吃过的?”覃持渊现在很想打人,奈何现在在上药手不太方便。
“没有啊,我吃的是另一根,要不要?”九卿收拾着药箱。
“要,你就这么喜欢吃糖葫芦?”覃持渊就见过她四次,她有三次都在吃糖葫芦,也不怕牙坏掉。
“哝,给你,”九卿收拾完药箱,在案上打开食盒,拿起糖葫芦递给覃持渊,“当然啦!糖葫芦多好吃啊,吃着它我就会很开心。好像快要忘记烦心事了。”
“有这么神奇么?”覃持渊张嘴咬了一口,“你的呢?”覃持渊见她不吃,自己吃好像不是太礼貌,不过味道还真不错。
“我的在今日的席上就吃完了,而且我等一会就要就寝了,你想让我的牙坏掉吗?”九卿看着像是看着傻子一般看着这个七皇子,晚上睡觉之前就是要香香地干净的啊。“行了,你赶紧走吧!”九卿把药递给他,“伤口不能碰水,沐浴的话就让下人帮你。”这个皇子看着也忒不靠谱了,只能当他一回老嬷嬷了。
“多谢了,你的救命之恩就报完了。”覃持渊要是知道九卿心里想的,怕是要吐血了吧。可惜九卿可不想再看见他了,虽然他真的长得很好看,却不像哥哥那样强壮的,像个书生,可是书生才不像他那样痞,总觉得见到他一次就倒霉一次,而且,他不是在宴席上喝的醉醺醺的吗,怎么一下就活蹦乱跳了?不不不,那是他的事,希望以后为了自己的性命着想,还是不要单独见面了。
“好,你慢走,本郡主要就寝了,就不送啦!”终于可以睡觉了,真是累死人了,四仰八叉地躺在舒服的大床上。
覃持渊嘴角微抽,这人还真是没有一点淑女的样子。脚步轻旋,运起轻功,腾飞远去。
—————————————————————————————————————
“主子!您受伤了?”覃持渊回到惊鸿殿,此处是先皇后温氏的住所,从前她因为一曲惊鸿舞而选入宫中,皇帝册封贵妃、赐住翊坤宫,改内殿为惊鸿殿,其荣宠可见一斑,只可惜红颜薄命。此时说话的人是惊鸿殿里的主事侍卫,温勉。
“有人已经解过毒,无碍了,只是看着严重而已。”覃持渊将夜行衣换下,只余一件月白中衣,“阿勉,将它烧了。”近侍见自家主子神色自若,便不再问,伸手接过衣裳走了出去。一旁身着墨青袍子之人从暗处走出,覃持渊背对着他开口。
“空青,此段时间我暂且休憩,你不必来此日日回复,今日夜探,得知唐相的人同西漠太子有来往,且需你密切配合谷青收买人心,这是一百万两银票,日后会有用。”覃持渊将白银递给空青,他为覃持渊在唐相府中的内应,身居要职。
“如今他已然相信你,不必惹他失望。今日之事明日便可飞鸽传书于京郊怀柔便好。”
“是,主子伤是否解?”空青手作一辑,眼中含有丝丝担忧。
“已解,遇到个有趣之人。”覃持渊嘴角微微上扬,眼中的戏谑之意十分明显。
“是女子?”空青难得好奇。
“只是个娇蛮女而已。”覃持渊想起她四仰八叉卧在床时,不禁笑出声。
空青挑眉,“主子这是要万千花丛过片叶不沾身了?平日里的女子人比花娇,主子从未有过如此神情,莫非是九天玄女下凡间?”
“容貌还算不错,九天玄女………你套我话?”覃持渊回过神来,“好啊,空青你胆子大了啊,还不快去做事,现在还敢八卦本皇子了?是我太久没罚你们,皮痒了是吧。”
“不不不,主子我错了。”空青心里一惊,不过现在是非常时期,主子不会罚,便又继续调侃。“主子红鸾星动了啊。”空青大笑而去,没过多久,杀手卫上下便都知道了。为此,覃持渊差点没气的跳脚。
————————————————————————————————————————————————
烟花风月之地,难得觅得一处幽僻的竹林,十几个黑衣人在此竟无喧哗吵闹,只有为首蒙面之人背对着他们,极力压抑愤怒。
“废物,一群废物!连个中毒的人都没抓住,要你们有何用?”蒙面人声如洪钟,背着手来回踱步,“如今坏了本相的好事,你们如何回报本相的恩情?”他手颤抖地指着那黑压压跪倒一片的暗卫。
“相爷,不如让他们将功折罪?”一名身着青色衣袍的男子从暗处走出来,他手持一把扇子,来回摆着,面对此时拔刃张弩的气氛,他毫无畏惧,反而将自己推向风口浪尖。
“将功折罪?他们这群废物,如何能做到?”蒙面人瞪着那人,眼神凛凛。
“属下有一提议,不知相爷是否想听?”那人还是毫无畏惧,收起扇子,走至蒙面人身边道,“今日那人被追至摄政王府便消失不见,此人同摄政王一定有关系,如今之局面我们先扳倒摄政王才是正经事,今日损失的又不是什么要紧的物什,只是一件价值连城的夜明珠而已,名单和账本不还是在相爷这么,听闻摄政王最宝贝他的女儿,若是她落入我们手中,且重元节人多眼杂,那便好办了。”
“还是你明事理,你们听清楚了?务必给我带回陆九卿。”
“是!”黑衣人转身离开,蒙面人拂袖离去。只剩墨色衣袍之人,“卿卿,你一定会是我的。”他伸手将手中的扇子化为赝粉。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翌日,大风起兮,卷着落叶,昨日还是万里晴空,今日便要落雨了。
“郡主,你起了吗,今日有许多达官贵人会拜访王爷,你也必须出面。”小觅推开九卿的房门,走到床边,拉起帷帐,便看见九卿正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睡的正香。
“郡主,起身啦,等会要是在众多大臣面前失了礼数,是要丢王爷面子的。”小觅苦口婆心,明明只是一个花信之年的姑娘,被九卿硬生生折磨成了花甲之年的老妈子。
“唔……小觅,一大清早惹人好梦。”九卿睡眼惺忪,眼睛瞟向窗外,“小觅啊,都下雨了,他们不会来的,就让我多睡一会吧,现在也才辰时,才刚刚下早朝呢!不着急。”九卿说着就往回躺。
“郡主!王爷一会回来了,你还没起的话,又要学女诫了,你难道想学那么枯燥乏味的东西?”小觅对自家郡主只有这个杀手锏了。要是让她学女诫,还不如让她去听夫子讲课。
“小觅,你胳膊肘往外拐!明明你是我的侍女,干嘛听我阿爹的。”九卿不情不愿从床上爬起来,“让我听夫子讲课还不如阿爹直接罚我呢,省的夫子还为我生气。”
“来人,帮郡主更衣。”侍女们鱼贯而入,换上繁琐的郡主服制,先是里衣再是中衣,再穿上襦裙,佩戴的发饰便是步摇同发钗了,等穿戴整齐,九卿便觉得自己像只花蝴蝶,头上戴着假发髻还插满了一堆金步摇,花发钗,脖子都要给要断了。
“哎呀,小觅,不要戴这么多啊,我的脖子已经要承受不住了。”九卿边说边拆,太重了。
“郡主,这覃朝郡主服就是这样的,奴婢也没办法。”小觅表示无可奈何,这么多首饰,放在她这个练武人身上都受不了,更何况郡主这个娇娇女。
“卿卿,不许拆下来,你阿爹这次回朝可是不能出现一点点瑕疵。”向朝阳就知道自己女儿受不了,特意过来将她头上的首饰重新别上,“卿卿,阿爹跟我都希望能够平安地离开这里,所以忍忍好吗?”
“阿娘,你也要戴王妃冠吗?”九卿不情不愿地做好,看着铜镜里的向朝阳。
“是啊,这可比这些金钗银饰重的多呢,”小觅见到向朝阳眼底的波纹,便立刻开口,王妃可舍不得郡主担心生死。
“啊,真的啊,阿爹没有向皇上伯伯讨个恩典,不用戴这么繁琐的东西,还浪费钱呢!”阿爹这么疼阿娘,都不讨赏的吗,真是奇怪。
“好了,这可不是你一个小郡主担心的事情。”向朝阳把九卿转到自己眼前,眼底带着笑意,“果然是我家有女初长成了。”
只见九卿肤浅发乌,唇红齿白,眼睛不含一丝杂质,身着景泰蓝色郡主服,拔高的身材人群中一眼便能望见。
“王妃,宾客们前来,王爷问您何时能带着郡主待客。”一婢女前来禀报,见到身着郡主服制的九卿,硬是愣了一下,郡主这分风姿便是上都第一美人都要羞愧了。
“请客人到正堂稍候,我们即刻就来。”向朝阳背对婢女,帮九卿整整发髻,“卿卿,这支簪子是我跟你阿爹在南戈初遇时所得,它代表我们的定情之物,你要好好保存啊。”语毕,便将簪子插到了九卿的发髻上,希望这簪子能让这朝中大臣能相信拟结苦心,然后拉着九卿往长廊走。
“是你们的定情之物啊,阿娘为什么现在给我?不用等到我嫁人嘛?”不是说要等到出嫁才要给女儿爹娘的定情之物的嘛。
“我跟你阿爹昨天商量过了,你这爱闯祸的性子需要改改,得找一个夫君来管管你,今日有许多同你一样的世家公子一同前来,所以这便是暗示了。”向朝阳拉起九卿的手,宠溺一笑,飒爽的声音充满整个长廊,只是笑意不达眼底,眼睛慢慢瞥了一眼墙角,见那衣角不见,便渐渐消下笑声。
“阿娘!你跟阿爹总这样,人家爹娘都恨不得自己女儿晚点嫁,你们倒好,还提前帮自家女儿安排婚事!”九卿回握住向朝阳的手,“我才刚刚及笄呢!”
“郡主,这你就误会王爷王妃了,他们这是在为你好好择一门亲事呢!”小觅嫌事不够大,看见九卿的脸红了才满意。
“小觅!看来是我对你太好了,回头我让哥哥把小寻借我,你就跟着哥哥去练兵场吧!”九卿脸色红润,带着丝丝羞怯,又做出凶神恶煞的样子,恼羞成怒了。
“我才不怕呢!少将军才不会像郡主一样意气用事!”到了花园,路便宽了,小觅走到向朝阳另一边,有恃无恐道:“再说了,还有王爷王妃,他们绝不会让我离开郡主半步的,郡主还是让我乖乖跟着你吧。”
“阿娘!你看看她,为什么我不能习武?我也想要内力,这样就可以把小觅打的落花流水了。”九卿拉着向朝阳的手撒娇。
“习武有什么好啊,女孩子家家的还是在家学点女红吧!”覃持渊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一袭墨蓝色衣袍,领口微微敞开,露出性感的锁骨,风流少年的气质一下便流露出来。“见过姑姑。”说完便做了一辑。
“臣妇见过七皇子。”向朝阳也回了礼,便看着九卿,“臣女见过七皇子殿下。”不情不愿的屈膝微叩,然后在向朝阳见不到的角度对覃持渊做了一个鬼脸。
“郡主不必多礼,平身吧。”覃持渊戏谑地看着九卿,南戈第一女将军的女儿还真不同于上都拘谨的世家姑娘。
“卿卿,你带着七皇子去正堂,我跟你阿爹即刻便到。”向朝阳似乎看出某种情愫,可他是皇子,似乎有点不在掌控之中了,向小觅使了一个眼色,挥一挥手,让后面的侍从离九卿他们远一点,小觅跟着向朝阳离开。
”是,女儿这就带着七皇子去,阿爹阿娘可要快点啊,我可招架不住那些大臣们。”九卿一脸不情愿,可是也没办法,谁叫哥哥已经在正堂待客了呢,只能说那皇族规矩定的委实烦人,幸好就只有一个皇子来了,不然身为少将军的哥哥因为近几年没有战乱,也没有立功,可要被那些大臣一口一个唾沫淹死不可。哎,早点回驿城吧,九卿踢着石子路的石头。
“郡主似乎很不情愿啊。”覃持渊盯着九卿,见她眼神不再呆滞便开始发问。
”七皇子哪里的话,臣女情愿的很啊,怎么会不情愿呢。“
“今日倒是很乖,想要觅亲啊?”覃持渊见到了别在九卿发髻上的白玉簪,那不是她爹娘的定情之物么?这真真是要寻亲了?
“什么觅亲?这只是一支白玉簪而已。”九卿愣了一下,用手摸摸那支簪子,小脸不自觉红了,“走了,一个大男子在意这么多干什么?”她提步就走,身后不知何时多了许多婢女和小厮,乌泱泱一大群人。
这时很恰逢其时地下起了毛毛细雨,湖面上荡起了一圈一圈的涟漪,脚下的石子路湿漉漉的,一个不慎便会滑倒。
这群人都在乞求郡主走慢点。先前在驿城的时候,当时因为要接待西漠的使臣,王爷王妃好不容易逼着郡主穿了繁琐的廑朝郡主服,但是郡主第一次穿还不知道郡主服的长度,在适应走护城河的廊桥时郡主一时没站稳,便被衣裙绊倒掉入河中,偏偏身边只有两个不会水的侍女,要不是西漠皇子救了郡主,可能他们人头不保,要知道天子一怒浮尸千里,虽然王爷不是天子,但是他要是发怒,不说百里了,十里肯定不会少。
虽然郡主被救上来了,但是大病了一场,自此不能习轻功,为了不让郡主伤心,便向郡主隐瞒真相,而不会水的少将军因为此事学了半个月的凫水,训练自己水下救人,觅使也是在那个时候到郡主身边当侍女的。府里所有人都学会了凫水,王爷王妃惩罚了那两个侍女,而且再也没让郡主穿过曳地儒裙,此时的地这样湿,郡主穿上了还走这么快,这不是要了他们的命么?
就在众人这么想着,有一道声音把他们拉回现实,看见他们鬼灵精的郡主踩到了自己的裙子,“啊———”果然,九卿不适合穿这曳地长裙,惊叫着的九卿身子往一边倒,眼见着又要向当初一样落入水中的时候,一个墨蓝色身影掠过,长臂一揽。
覃持渊认为陆九卿就是跟水犯冲,拉着九卿,然后脸色难看,一通臭骂,“你是猪吗?这样也会摔倒?”覃持渊带着九卿往陆上放,“你才是猪,我只是没看到衣裙而已。“九卿垂下眼睑,看着这该死的曳地长裙,”真不知道为什么要穿的令人这么不舒服,用了这么多丝绸要是被路上的小石子刮到了还不是坏,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郡主!这话可不能乱说,这可是御赐。”小觅这时候出现,就离开这么一小会,怎么就吵起来了,“郡主昨日才来这偌大的上都城,还不是很明白这里的规矩,请七皇子赎罪。”小觅屈膝,略带歉意。
“哎,郡主这是说到我心里去了,我也不喜这长裙,太浪费民生了。”覃持渊笑看着九卿,“怎么办呢,小郡主又欠我一条命了!”
“你这皇子当的这么小气,况且我也没让你救我啊!”九卿很无语,明明摔在地上就可以不用看到那些大臣了,结果没摔成还欠人一条命,九卿都服了自己的运气了。
“郡主这话可不能这么说。”不知是从哪冒出来身着白色衣袍的少年出声,走到覃持渊身边,对其耳语。
“都到齐了?”覃持渊向白衣少年开口。白衣少年微微颔首。
“你是十皇子?”九卿看向这人,见他同覃持渊若无旁人的亲近,身份定不低,更何况那一身的才气全天下也没几个,九卿觉得自己还是见过世面的,对于才情,月姐姐可是名满驿城;这廑朝最喜着白衣才情满贯的皇子就是排行老十的覃持泽,听说只要是世家才子都想跟他切磋,只不过身子弱了些,九卿有些可惜,这么好的身形居然跟她一样不会武,真是浪费。
“郡主见过我?”覃持渊兄弟俩的眼神交流被打断,覃持泽转移视线,刚好相互对视,都看出了眼神里表达的东西。她居然在为我惋惜?他堂堂的大廑十皇子居然被一个丫头怜惜了?覃持泽如是想。
“咳咳咳,十弟谁人不知你穿只着白衣?”覃持渊看着两人对视莫名不爽,打破凝结的空气。
“这倒也是,不过郡主应该感谢我七哥,毕竟要不是他你现在早就在湖里像那鸭子扑闪翅膀了。”
“你们兄弟是合起伙来的吧,还真是感情好!”九卿收回刚刚的惋惜,又要还人命了,怎么一来上都就一直欠人命?果然还是驿城好。
“这怎的如此热闹啊,没想到郡主如此有兴致,湿着衣裙跟皇子们闲聊。”唐璘从一条小路走出来,看着九卿就起了逗弄的心思,昨晚的事情回到家一想,摄政王不过刚刚回到上都,而自己爷爷是当今丞相,才不怕这区区一家乡下人。
“唐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郡主天真烂漫,也是刚刚到上都没几天,不懂规矩而已。”这是变相的说九卿是乡下来的,不懂规矩啊。
“呵,原来上都的世家公子都如此能言善辩呀,本郡主受教了。”刚刚九卿的裙角被她自己踩到了,细雨不停,景泰蓝的衣裙不免会沾湿。她看着两个人就知道狗嘴吐不出象牙,直接回怼,这还是阿娘教她的呢。“要不要本郡主来教教你们,文字游戏不是这么玩的,唐大公子?”
昨日夜晚,九卿被覃持渊搅了一下,本来都忘记唐璘的事情了,这下他欠打的本性又露出来了,这次得好好骂骂这烂人,这可不怪她了,而且在回来前,阿爹已经跟她说过了,在上都虽然皇宫里规矩多,但是不缺这些贪官坏了这些规矩,看到有些贪官作妖就可以直接怼,比如颜王爷和唐丞相,不用留面子,不用委屈了自己。
“郡主,不要同这种人计较,毕竟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覃持渊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九卿身边,对着九卿说。九卿勾唇,看来这九皇子是同道中人啊,“也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怎么可能会吐出象牙。”
“你。。陆九卿你别太过分。”唐璘抬手指着九卿,身边的那个人便很淡定地伸手打下,“九皇子,十皇子,”说完便拜了一辑,“你们也在这里,刚刚没看到啊。”
这人还真会睁着眼睛说瞎话,明明刚刚这两人长得还算好看却被无视?九卿都替他尴尬,想必这就是颜王爷的世子了。
“原来是九皇子殿下和十皇子殿下在此,到时辰了,堂前的宾客已经到齐,郡主请带皇子们移步大堂。”哥哥身边的副将来了,九卿也不同他们多说,“请九皇子和十皇子随我来。”
“郡主请留步,”覃持渊叫住九卿,缓缓弯下身子,注视着九卿白皙的脸,将她发髻上的落叶拂去。“你的发髻上有一片柳叶。”覃持渊摊手,一片柳叶正正躺在他手心。
“哦哦,谢谢九皇子殿下,请随我来吧。”这人还真是一直调戏她啊,刚刚还以为他要大庭广众之下要做出什么出乎意料的事情,松一口气。
覃持渊看着微微泛红的脸,勾唇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