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著拉开书包链,喻文少的学案还在里面。挂了汪凝电话的时候刘著想明白了三件事。
第一,为什么喻文少要塞卷子。因为喻文少做作业有困难且不喜欢做,而家教是喻文少哪里不会教哪里,可惜他会的不多,这变相缩短他打游戏的时间。
第二,为什么喻文少不找同班同学做。因为无疑喻是爱面子的人,已经没什么关系的小学同学汪凝都知道了这件事,他还死赖着不坦白,就更不想让新同学知道。
第三,为什么喻文少会在放学的时候出现在操场上。八成是想找个没家长没同学的地方丢卷子,明天再说卷子没发给他之类的,结果就遇见了刘著。
刘著感叹为了不做作业他们的招数还真的是令人眼花缭乱。不能助纣为虐是刘著的原则,可是,刘著还是提了笔。他这样幼稚的行为,肯定也是无奈极了。今天帮他写只是缓兵之计,明天先让他别有什么麻烦,以后再和汪凝一块纠正他。
第二天七点半的时候,操场空旷,刘著拿着卷子在操场等。秋风已渐起,树叶已泛黄,等待的人迟迟不见踪影。早读课铃已经响了,再不走就迟到了。算了,喻文少可能临时有事。
刘著跑到教室座位坐下,黄钟已经在捧着语文课本读了。刘著一边从书包里掏课本一边气喘吁吁地问:“老班跟语文老师都来过吗?”“没,放心吧。”黄钟扭脸看了一眼刘著,继续语文朗读大业。刘著喘着气说:“那就好。”
早读下课,各科课代表传令“组长收学案”。初中果然和小学不一样,好多同学都没适应过来题目难度。讲台底下乱得像菜市场似的,你来我往、有商有量地完善着自己昨晚的工作成果。
刘著看着自己的组员在辛苦打磨作业,她脑子里却只有喻文少。他确实太要面了,班里题目难互相抄作业的不少,喻文少不这么选。
汪凝突然娱记一样跑到前排:“怎么样,喻文少总跟你说了声谢谢吧。”刘著一边收组员学案一边指指自己桌洞,说:“东西还在里面呢,他没来拿。”“啊?这人在搞什么?”
刘著说自己还要收作业,让汪凝先自己出去溜达。“组长,我们想借鉴借鉴……”是周逸非,说着还伸出手来。经过昨天汪凝点拨,刘著已经不怕跟周逸非尴尬对视了。毕竟还要同学三年,来日方长,不能永远这么尴尬下去。
“借鉴什么呀,你说说让我明白明白。”刘著惊讶于昨天带着恨恨表情的男生今天换了一副嘴脸,圆滑得很,刘著便将计就计,反问周逸非。“组长,你明白,别笑了王金超,我借来你不要?”周逸非的同桌王金超一边笑一边附和:“组长,你最好,再不给来不及了。”
刘著很无奈,但是她轴得很:“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道理懂不懂,不可能老依赖别人吧。”“对对对,太对了,组长就是比我们有觉悟。”
啊,这个男生快说起来单口相声了,刘著快要被搞死了。“但是组长,这不是刚开学嘛,没有做作业的手感了,明天一定保证自己完成。”周逸非成功挑战了刘著的原则,刘著从收上来的一沓作业中抽出了自己的递给他们。
课间黄钟似乎也很少出去,刘著除了汪凝找她也不太乱晃悠。这一会功夫,玩也玩不痛快,翻翻书挺好的。“哇——”书页竟将刘著的手指划出了一道血口,血慢慢地渗了出来。
“划得真疼啊,居然书也能划出血来。”刘著说。黄钟看刘著伤得不是特别严重,还在用卫生纸包住疼痛的血口,他缓缓开口说:“翻书就是要小心点,我也被书页划破过。”刘著点点头。
寒窗日子悠长,周逸非每次都像山间野猴一般。
艺术课老师鼓励大家表演节目,汪凝会吉他,她撺掇刘著唱当时很火的《我的歌声里》,她们一起表演吉他弹唱,刘著答应了。最后汪凝觉得刘著唱这首歌太难听,改了《老男孩》,两个女孩还是挺追求文艺范的。
表演那天刘著才知道,周逸非拉王金超报名了相声,顺序就排在《老男孩》后面。初中生还听不懂《老男孩》,只觉得旋律好听,现场反应平平,结束时全班响起了程式化的掌声。但周逸非说相声,真的一点不尴尬,本子是大笑星的,周逸非不是原汁原味地说,竟也说出了自己的风格。
刘著下台后还在紧张,只听进去了后半段,周围人都笑得合不拢嘴,不停起哄叫好。周逸非的迷妹数量今天开始呈指数型增长,虽然他一直是刘著心里的小猴子。他聪明但是贪玩,刘著比其他女生更靠近他,更了解他,但是始终有一种自己收藏多年的宝石要参加展出的感觉。
一天下午放学,刘著没有和汪凝一起,她的自行车坏了,要从小道回家了。刘著自己一人的时候,就走小路回家。但为了和汪凝顺路,大部分时间都绕远走大路。
刘著只觉得伙伴在一起放学是快乐的,从来没觉得自己吃亏或是得利。长大后人与人的关系复杂了那么多,刘著在一些关系里锱铢必较,是失去童真的表现罢了。
小道上放学时间也是摩肩接踵,水泄不通,刘著没想到她居然在这里偶遇了周逸非。他跟着左前方一个推自行车的大人,应该是他爸爸吧。刘著的爸爸从来没有接过她放学,刘著就特别观察了二人。
周爸爸一直在前面走着,周逸非跟他隔了一段距离,他们走得很慢。如果刘著突然放慢脚步,看起来就像是在跟踪二人,幸好自己要转弯了。
刘著转弯时,从侧面看见了小猴子的神情,就是和他在课堂上对视时那股吓到她的寒气。没有一丝笑容,充满了冷酷和对世界的疏离感。
这次刘著没有害怕或是惊奇,只是心揪了一下。
她一个人沿着河边走,回想着小猴子的眼神。偶遇他们的那段时间里,刘著确信父子二人未曾说过一句话或是看对方一眼。虽然她不喜欢父亲,可她知道家人之间这样相处,着实奇怪。
不管发生了什么,刘著第一次觉得,她是真真正正站在了周逸非的面前看他,没有什么距离,仿佛一伸手就能触碰他倔强的脸。刘著隐隐猜测,或许他也是在单亲家庭里生活的孩子?
这种先入为主的想法,让刘著觉得十分愧疚。但止不住的,有一丝哀伤在她心中,若有若无,虚幻缥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