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珄落在离小院不远的一片山林,闲庭信步地慢慢回去。
“阿姐,你还要在人间停留多久?”
“不知。”
“那你之后还会去其他地方吗?”
“不知。”
“……”
云珄不说,柳牧也就识趣地闭上嘴,不再多问。
二人一路无言,径直回了小院。
已到正午,日头有些毒辣,风过也只是掀起热浪,未有一丝凉爽之意。
老妇人坐在院中树荫下择菜,时不时朝门口望一眼。
“吱呀~”
云珄推开院门,木门作响,引得老妇人注目。
“姑娘回来了,歇歇吧,我马上烧火做饭。”
老妇人忙端起筲箕去厨房。
“婆婆留步!”云珄快步上前,朝老妇人行了一礼,“婆婆,我们在此叨扰多日,是时候离开了。”
“这是要走啦?”云珄出身高贵,待人却谦和有礼,柳牧性子更是活泼直率,带来不少乐趣,很受老妇人疼爱。住了大半月,突然要走,老妇人竟生出些不舍。
“婆婆,我们打算回家去了。”
“你们出来这么久了,还遇上响马跟家中断了联系,想必你们爹娘十分焦急担心,早些回去也好。”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不是自家人,再留也早晚要走。
“那我去帮你们收拾东西。”
“不用,我们东西本就不多,就不再劳烦婆婆了。”
“那也行,你们去吧。”老妇人侧身让道,待云珄进屋后跑进厨房,拿干净的布装了些吃食。
云珄到这里不过半月,东西不多,很快便收拾完毕。
“这个你拿着,路上饿了吃。”老妇人将吃食递给云珄,送他们出门。
“以后若是可以,记得回来看看我老婆子。”老妇人眼里噙着泪花,“唉,年纪大了,受不了别离了。”
“婆婆,若是有缘,我们会再见。”云珄递了一条手帕,“婆婆,回去吧,代我向您儿子儿媳赔罪,这段时日打扰了,却不能当面辞谢。”
“没事儿,你们走吧,别误了时辰。”
“好,告辞。”
老妇人挥挥手,站在村口柳树下,目送云珄离开,久久未曾离去。
柳牧见此,一时间心里也有丝伤感,相处时日虽然不多,却也算是有了感情。倏尔一顿,却又暗骂自己没出息,不过十几天,就动了真情。仙人寿命何其漫长,若是这般多情,一生该有多少烦恼。思来想去,心底不免腾出一股子烦躁。
“柳牧,莫要自寻烦恼。”云珄察觉出柳牧的心神不宁,出言劝慰。
“阿姐,我……与其他仙人相比,我似乎是爱钻牛角尖了些。义父说,我总是爱管很多本不该管的事,所以受了很多本不该受的苦,这番性子若再不转,只怕以后,苦海无边。“
柳牧原先并不想做地仙,是他义父刀架脖子上硬逼他来的。一千三百年前,他冒死替天宫中一个父母堕仙成魔的孩子求情,犯了众怒,被天帝罚去天牢关了两百多年。义父说,他太过于多愁善感,不懂为仙之道,做地仙正好可以目睹人世百态,见多了总归会习惯。如今看来,这个法子似乎没什么成效。
“那你是否觉得自己这般不顺他们的意,是错的,可曾在遭难之时悔恨自己的所作所为?”
“虽未觉得对,但也从未觉得错,更不悔所为,若是再来一遭,我还是二字,不悔。”
听了柳牧所言,云珄一声轻笑,而后又道:“你心中早已有了答案,何必再自扰。莫结过去,无用,勿忧将来,无影。”
“阿姐,我知道了。”
柳牧以前也想过若是事不关己便高高挂起,奈何想得周到,遇事还不是只顾往前冲,没办法,说服不了自己,不愿违心行事。若是这番性子改不了,便不改了吧,不过是性命之忧,总好过心悔神死。左右不过是天地一草,早晚要枯,何不如任根自寻一处荆棘地,搭上一颗赤诚心,活则普济,死则养地,总归是有些用处的,倒也不枉此生,莫牵连他人便好。
云珄微微颔首,召来一朵飞云,带人上去,飞速向木屋行进。
略山越湖,不过半盏茶,柳牧便看到了坐落在山脚湖前的那座小屋。
落了地,云珄布下在谷地周围布下桃林幻境,避免有人误入打扰。
“柳牧,这里有些银子,你去城里买些吃食和炊具,再买些种子和牲畜来。”云珄扔给柳牧一个装满银子的荷包,那是她托老妇人儿子用玉簪去城里换的。
“好。”柳牧幻作个成年男子,拿了荷包遁地走了。
云珄将墨衍放在地上,塞给他几个玩物,四处巡视,而后找了处空地,准备用搭屋子剩下的木材做鸡鸭圈舍。
墨衍叫喊几声,见云珄不理他,也就自顾自的玩拨浪鼓。随意拨弄了几下,很快便没了兴趣,兴致怏怏盯着云珄。
草地上花开得繁茂,姹紫嫣红,香气四溢,引了不少蝴蝶蜜蜂。
一只白色蝴蝶在墨衍周围盘旋打转,时不时飞到他眼前,似是在逗弄他。
“嘿~嘿~”
墨衍被蝴蝶吸引,伸出胖乎乎的爪子在空中乱抓一气,而后小心翼翼地摊开手,掌中却空空如也。反复几次,依然如此,墨衍满脸失望,眼中噙泪,瘪嘴就要哭嚎。
适时,蝴蝶又上前来逗墨衍,停在他鼻尖不动。
墨衍等了许久,蝴蝶依然未动,便伸出小手再试。不等手到鼻尖,蝴蝶倏然起飞,入到花丛中不见。
小孩见蝴蝶彻底不见,回头看了云珄一眼,见她丝毫未注意到这边动静,便大胆的寻着蝴蝶踪迹爬去了花丛中。
“嗡嗡嗡”
十几只蜜蜂围着鲜花采蜜,忙碌不已。
墨衍几番寻找,仍未看到蝴蝶的影子,有些恼怒,对着花朵就是一阵乱拔。
蜜蜂受了惊,三五成群,对着墨衍小脸一通乱蛰,疼得他哇哇大哭。
云珄听了动静,忙放下手中木料,寻着声响找到在花丛中打滚的墨衍。
蜂毒很是厉害,不过顷刻,墨衍脸上便出现了大片红肿,嘴唇也肿得不像话,活像两根香肠。一哭就扯着疼,墨衍眼泪哗啦啦地流,却未再哭出一声。
“哈哈哈”
柳牧刚回来放下买的东西,就看见墨衍这副尊容,忍不住喷笑出声,“神尊,他这是被谁打了吗?”
“蜜蜂打的。”
柳牧边笑边在身上上下翻找一气,摸出一个半个拳头大小的瓷瓶,“神尊,这是沈珂医仙配置的灵药,很是有效,深可见骨的刀剑之伤都能愈合,莫说这小小的蛰伤。”
云珄颔首,“那你给他上药,我继续做圈舍。”
柳牧指尖蘸了点药,轻柔地抹在墨衍患处,“你这小子,这么调皮,真是活该。”
墨衍虽听不懂,却也感受到柳牧话中的幸灾乐祸之意,奈何嘴肿眼肿,放不开架势哭,只得暂时安分。
擦了药,小半个时辰后,墨衍脸上的伤就痊愈得差不多了。一番折腾,小孩有些疲累,坐在草地上东倒西歪,昏昏欲睡。
云珄做好圈舍,将柳牧买来的小鸡仔关了进去,又打整了院子。做完这些,悠然回头,便看见地上紧紧靠着熟睡的二人,醒时打打闹闹,两看生厌,睡着了倒是形影不离。
将二人送入床榻,云珄抱起地上的菜篮子,走进厨房准备饭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