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然山又下雪了。
冬月初三的早上，雁然山一片银白，漫天也是纷飞的雪花。
“下雪了，下雪了……”晚夜推开门的那一刻，看到漫天飞雪，立马跑了出去。她望着白茫茫落下来的雪，眼睛弯成了月牙，心底只有一个声音——户烨要回来了……
户烨说过，雁然山下雪了，他就会回来。
白瑜倚在门边看着在大雪中转着圈的晚夜，眼中满是心疼与懊悔，他轻喃：“傻丫头，雁然山十年下一次雪，你都等了几十个十年了，怎么还想不通呢？户烨他，回不来了。”
可是晚夜却没有听到，她相信，户烨一定会信守他的承诺。
白瑜手指紧扣着门框，门框的木头陷下去了一个口子，他还是没有松手，他看了良久，直到晚夜捧着雪过来时，他才开口对晚夜说话：“晚夜，跟我回九重天上吧，户烨他，不会再来了。”
晚夜一愣，手上的雪尽数掉在地上，她生气地瞪着白瑜，怒道：“你别骗我了，我是不会跟你走的。”说完进了屋，狠狠地关上了门。
白瑜对着门站了良久才转身。
他缓缓地走到阶梯上坐下，望着白茫茫的大雪，忽然就想起了往事。
一千多年前，白瑜、晚夜和户烨同为九重天上的神仙，白瑜和户烨为上仙，而晚夜则是白瑜门下的一名小仙。本来相安无事，三人都自在悠闲，可是有一天善占卜的清星上仙一句话却改变了晚夜的命运，也改变了三人的命运。
清星上仙说晚夜是白瑜的劫难。
白瑜没信，可是白瑜身边一直爱慕白瑜的狐仙连若却信了，她趁白瑜游历人间时，假借白瑜的名义要处死晚夜。晚夜为了躲避连若，一不小心跑进了户烨沐浴的华泉阁，并失足掉进了户烨正在洗澡的池中。这本来并没有什么，却不防一直想要除掉晚夜的连若告到仙君那儿，说是户烨上仙与晚夜私下里做见不得人的事。本来就讨厌户烨臭脾气的仙君心里想着要好好惩罚一下户烨，让他收敛收敛脾气，也并未详查此事，直接把户烨和晚夜丢到了人界雁然山，让他们于此思过三百年。
没有人告诉白瑜这事，白瑜回到仙界已是一百年之后。一百年对神仙来说不算长，却也足够发生许多改变。在雁然山，晚夜心怀愧疚，一直对户烨百般迁就百般讨好，相处了不久发现户烨挺好的，他有时候会给晚夜画像，有时候会陪她煮酒，有时候还会陪她学着凡人在山里打猎……一百年朝夕相处，两人之间渐渐产生了不可名状的情愫。
白瑜去雁然山时，两人正并排躺在院子里的草地上谈天，模样好不亲密，白瑜心下顿时很不是滋味，回到九重天上，便告给仙君说户烨勾结妖界将要谋反。仙君一向信任白瑜，便也未多做考察，让他带领天兵去攻打户烨。
那一战，户烨被擒，晚夜被白瑜带回九重天。回到九重天的第三天，晚夜被逼着与白瑜成亲。
晚夜不从，她跑到将要处置户烨的诛仙台，推开旁边的人，走到户烨身边，望着他说：“户烨，你若活不了，那我便跟你一起死。”说完便紧紧抱着户烨不松手。
户烨轻轻勾起嘴角，也反抱住晚夜，轻拍着她的背，从诛仙台上纵身一跃。
他说：“这一世我护不了你，下一世一定护你周全。”
晚夜没死，户烨用身体为她挡住诛仙台下的绝杀之气，拼尽最后一点仙力带她回到了雁然山。
彼时雁然山正下着雪。
他把半昏半醒的晚夜放在木屋里的床上，转身欲离去，却被晚夜轻轻扯住了衣袖。他微微一笑，轻轻吻了吻晚夜闭着的眼睛，柔声道：“晚夜别怕，我还有事，离开你一段时间，等到雁然山再下雪了，我就回来。”
晚夜松了手，户烨便转身离开，却在走到门口那一刻，再也坚持不住，元神一点一点消散，随着漫天大雪没了踪影。
晚夜轻轻打开窗户，伸手接住窗外飘来的雪花，看着她们在自己的手心里久久的都没有融化，耳边好像有一个声音——“这一世，我定护你周全。”她轻轻笑开：“户烨，你回来啦。”
坐在门外的白瑜久久没有离去，他望着大雪，一瞬间好像鬓发遍白。
“我做错了吗？”
原来，这就是我的劫难啊……
《十年一觉华胥梦》（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