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旗吉看着才长到自己肩膀处的孩子也是下不去手的,在长安城,这个新晋的蛊师才是真正的手足吧?
只是不清楚习惯了一个人,多一双手脚会不会觉得碍事。
所以旗吉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到陈悠然房里等他回来,每次陈悠然一推开门,准能瞧见旗吉一脸寒霜坐在他书桌前。
可陈悠然还有事要做的。
“你若是实在讨厌那个蛊师,便处理了他。”陈悠然对房里的不速之客早就习惯了,脱了最外面一层外衣,完全不挑剔地坐在客位上,伸手去拿旗吉面前的酒壶和多出来的一个新酒杯。
最近几日旗吉每天过来都会带一壶葡萄酒,陈悠然起先还有些不习惯,但是发现这酒越喝越是喜欢。开始旗吉见陈悠然毫不客气的样子还会吓唬他说这酒里养了蛊虫,陈悠然也会害怕一下,现在倒是问都不问了。
“你不是天才蛊师吗,就没有蛊虫能种到那个新蛊师身上吗?我对他的名字到现在都不习惯,是叫雅泽吗?像个姑娘的名字。”陈悠然抿了抿唇,葡萄酒的香气在鼻尖跳跃,活泼极了。
“你没杀过人,说让我处理一个人的时候倒是颇为平淡。”旗吉冷声说道,那个叫雅泽的年轻人每日都紧紧跟着他,就怕没跟住再也找不到他,搞得他只能在人晚睡之后才能出门解闷。
“在有人杀了悠然公子之后,杀人就不那么可怕了。”陈悠然将葡萄酒一饮而尽,笑言:“但你不能杀他,对吧。”
陈悠然想在去凉州之前先去都督府探探路的,父亲的铭牌已经拿到手了,如果始终无所为的话那铭牌也就失去了其价值。
而且他还答应过罗霜降要带人去见舅舅,谁知道他舅舅现在基本每天住在陈府,根本没有合适的时机,若是贸然闯入说不定会吓到母亲,毕竟他已经去陈府偷过一次了,再偷偷带人进去要是被兄长抓到…
所以现在每日只是练功,跟段聪学些技巧,整日里飞檐走壁练习轻功,屏气凝神不被旁人发现。这有人教和没人教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水平,就连丰文彦都夸他进步很快。
可现在进步再快都没什么用处,他总归不能真的在白天大摇大摆拿着极为重要的铭牌去都督府走一遭吧。
旗吉见林西心不在焉,晃了晃手里的酒杯轻声问道:“其实你早就有法子了吧,我第一天来找你的时候,你就已经有法子了。我发现你跟陈谨行是同一种人,在谋事时就想好无数种法子,以防变故时可以灵活应变。”
“旗吉大人还真是看得起在下。”陈悠然浅浅笑了,眼睛里溢出几点光,旗吉说他和他兄长很像倒是值得开心:“旗吉大人虽然找了我,但我不过也就是个未到及冠之年的小子,哪儿能有陈将军那般深谋远虑,说不定旗吉大人的问题太过复杂,我连想都没想。”
“你若想都没想就不会在跟我喝酒的时候走神去想其他事情。”旗吉轻瞪一眼林西,看人嘴角藏不住的笑意,讽道:“还有,嘴角控制一下,要不要咧到耳朵那了。”
陈悠然扑哧一声笑出声了,半掩着嘴眉眼弯着去问旗吉:“真的假的,那不是因为旗吉大人巧舌如簧太会说话了。”
旗吉一脸疑问瞧着陈悠然,又看着少年傻乐半天,只当这孩子脑子落在锦衣卫忘带回来了。
见旗吉夸他,陈悠然的话忽然就多起来了,最起码愿意主动跟旗吉聊有关新蛊师的事情,旗吉愣愣听着,不由感叹林西这孩子思路清晰,比旁人不知道强多少倍。
“新蛊师必定是刚来,你若能对他好些最好,毕竟他孤立无援,这会儿整天愿意跟着你还好,他若不愿意跟着你反而整日去跟着别人,那就糟糕了。”
“而且也不急于处理他的事情,因为你处理了这个人,结果是楼兰的皇室和长安城的皇帝都不愿意看到的,楼兰人若表示不满,那我们的皇上他会怎么样,你在都城的一举一动他可都清楚,他在群臣面前对你赞誉有加是因为你还有用处,但你破坏他与楼兰之间的关系,皇上就是再护着你也会有老臣参本的。”
“所以想要解决新蛊师,还是需要皇上动手,或者说需要长安城中的皇室动手。你便待他友善些吧,不要到时候他一出事,全天下人都知道是你在背后捣鬼。”
等旗吉离开陈悠然屋子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时辰以后了,不过旗吉始终没有搞懂的是陈悠然听到他说了什么能乐成那个样子。
陈悠然瞧着人一离开就跟着开始准备,从柜子里拿出一身夜行衣换上,从窗口直接跳了出去。
人的习惯是个很可怕的东西,自从见过兄长、段聪和温露从窗口处出现过,陈悠然心里就已经将这个窗口当成这屋子的另一扇门了。而且他早早交待过鹿九,一切如常,按时熄灯睡觉,若是安嬷嬷进来寻他就说没见主子出去便好。
前去凉州的日子已经敲定了,陈悠然千叮咛万嘱咐过陆承贤,说这件事情是要保密的,因为在武山出发之前他们便要先离开都城去等武山,这样才能更好的给武山一个他们不回去的“下马威”。
詹江早就同意了少年的胡闹,舅舅也早就猜测到了,只是母亲和兄长还不知情,最近日子过得太闲散,好像自从见过了父亲之后,他心里紧紧绷着的那根弦就微微松了一些。
他小时候便知道物极必反、过刚易折的道理,在当初父亲被关进大牢的时候他的性命就跟着丢了,他又急又怒,一边毫无作为一边不敢放松。
最近却是好多了,玩得心安理得,陆承贤愈发信任他了,罗霜降也愿意跟他谈心。陈悠然越来越像个十八岁的孩子了。
一身夜行衣到了都督府外围,都督府要比锦衣卫看起来气派得多,即便是黑夜也看得到巨大的照壁上刻着泛着金光的字,而且都督府门口没有守卫,陈悠然身后倚着墙壁,眯着眼睛放轻呼吸去听周围动静的时候便察觉到眼前有人,再一睁眼就瞧见旗吉正似笑非笑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