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悠然本意是想看看鹿九只是想带他离开洛阳,还是真的着急回家,所以才出声试探,见人目光急切不像假的这才无语挥了挥手:“算了,你驾车,我抱着沙盘就是了,不要将我回洛阳的消息告诉别人。”
“鹿九明白。”
“在下韦嘉木,见过林西公子。”
陈悠然站在台阶上扭头指着鹿九告诫他时听到身后楼下的声音,顿了一下没反应过来,待他一寸一寸回头看到韦嘉木正微微低头朝他行礼,陈悠然忽然觉得有片刻眩晕。
四肢虽有些凝滞,但是思考很快。林西是东厂头子的儿子,詹江手握实权,韦嘉木早年间便替家里谈过一桩大生意,这对于他们那个年纪的孩子来说实在有些出类拔萃了,而韦家的生意一直都在都城,若不跟朝廷牵扯点关系,也不一定能把生意做大。
陈悠然踏着楼梯一步一步走下去,就像是完全没听到刚刚那声问候一样从韦嘉木身侧走过。
韦嘉木没想到自己会被人这样无视过去,茫然抬着手转头去看已经坐下来吃饭的林西,而后面跟着的暗卫正朝他作揖解释:“在下鹿九,见过韦公子,我家主子刚睡醒不久,若有得罪请韦公子见谅。”
“无妨,林西公子实属性情中人。”韦嘉木匆匆回礼,他知道他不能得罪林西,但眼前这个别看是个暗卫,但同样得罪不起。
陈悠然坐在桌前喝粥吃菜,余光便能瞧见韦嘉木也找了旁边桌子坐下来了,店里因为旱灾没什么人所以不会比平常热闹。陈悠然是有些不自在的,曾经下令杀了自己的人刚刚还站在他眼前朝他作揖,这种感觉令人惊悚,惊悚到陈悠然觉得如果自己没有再生而变成厉鬼,必会撕了胡光远跟韦嘉木。
恨意难消。
陈悠然懒懒将手里的白菜包子丢下,起身拿了桌边干净的布巾擦了擦手,脸上飘起片刻倨傲准备借力打力:“我现在在锦衣卫当差,听闻都城韦家负责洛阳饥民的粮食,可我今天才见到城中的施粥棚,若洛阳生灵涂炭,我无论如何都不会让韦家好过。”
这算是陈悠然第一次借用詹江这个义父的身份行事,毫无不适。
韦嘉木心底骂着一个不懂事的“土太子”,但表面上却一副受教的模样:“食为民天,韦家必定竭尽所能,为朝廷分忧。”
这会儿,陈悠然终于算是发现了林西身份的妙用,可还隐隐觉得不对劲,没多想,走到韦嘉木桌前,笑了笑:“静候佳音。”
陈悠然转身离开客栈就去了隔壁的楼里,这个时间还没有客人,那姑姑脸上有些愁闷,但一看见陈悠然的时候就立刻眉开眼笑迎了上来:“小主子回来了?外面热成这样,老奴给您备水您洗洗吧?”
“不用了,晚上再说。”陈悠然点点头快步上楼进了自己的房子,又跟鹿九说:“你别老在这儿晃,你去客栈,有人过来问就说我没回来。”
陈悠然还担心自己被发现,可陈谨行和丰文彦哪儿有空管他,施粥棚开始纳入饥民,陈谨行担心出问题便早早派人先去安抚,他是行伍出身,大敌当前的时候也忍饥挨饿过,军营军规严苛,他带的兵更是如此,可治理百姓跟军营操兵不能比。
巡检领命带着手下人负责勘查捣乱的饥民,若是有快要被饿死的孩子老人要及时通报。
所以最后只剩那个看起来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旗吉大人一个人在县衙陪着从河南开封过来的布政使。
河南省布政使黎世修是个倔性子,从早上到晚一路疾驰到洛阳先是安抚百姓又是调查董思远的事情,无论别人怎么劝他他都不休息,一个馒头就水,吃了有一个时辰。
旗吉是被陈谨行安排在县衙的,黎世修不是年轻人,身体不一定能扛得住。这旗吉作为楼兰人的使者谁敢使唤他,倒是黎世修从头至尾没给过旗吉好脸色看。
只是相比之下,洛阳的那位县丞倒是更惨。旗吉坐得远,眼不见心不烦,可那县丞一看就是个草包,黎世修坐在主位摔了三次册子,那县丞倒好,跪在人眼前哭了三次,一问三不知,三问九摇头。
旗吉看不过去,心里暗嘲:跪那么近,册子甩脸上不疼才怪,若是我,我必定远点跪。
酉时刚过,旗吉便要起身离开。县丞在一刻钟前才离开县衙,黎世修正静静翻着册子,旗吉觉得没事了便准备去找林西,谁知他刚刚起身,便听到身后传来案牍落地的声音,并非生气而怒摔,倒像是…
“黎大人!”旗吉皱眉急忙跑进案前去看黎世修,手贴到人衣服上才注意到黎世修整个衣裳都温湿的,早上骑马来便穿着这身衣裳,一整天外出安抚,堂内发火,怒极攻心,一身衣裳贴在身上干了湿,湿了干,怎么可能不生病?
旗吉皱眉伸手唤了门口的小衙役,这衙役年纪小,倒是踏实,下午中暑送回来也是旗吉看的,这会儿旗吉也不客气,伸手便使唤人让他去外面找陈谨行回来。
旗吉是个聪明人,他知道陈悠然是怎么想的,今天一整天陈谨行跟陈悠然在一起的场合他都在,陈谨行毫不掩饰自己的怀疑,可又因为大事当前而没办法求证,那陈悠然就当所有的事情都是真的,也毫不掩饰地撂了挑子。
只是旗吉一下午都没看到陈悠然就觉得有些无趣,其实他也曾听说过那临溪楼的风言风语,风花雪月的场所对于朝廷里想掌权的大臣来说是最好的信息来源,而他也听说过临溪楼不少的传闻,各种各样神乎其神。
其中就有人说临溪楼背后的势力是东厂,这锦衣卫跟东厂向来水火不容,这便可怜了毫不知情的陈悠然要因为某些原因白白付出代价。
陈谨行没来,不过派了丰文彦手下的段聪回来照顾黎世修,这段聪人如其名也是聪明的,能文善武还是营中军医,可就是没野心也不玩手段,一心向着丰文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