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修永的目光谨慎片刻,只是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眸中已满是赞誉,说道:“你给我的感觉像是从小与悠然一起生活,因为你们的小动作…”
陈悠然的左手猛然绞住手心的衣袍,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今天为了想知道情报竟然就将陶修永当作舅舅一样的对待,在陈府的时候他都是小心谨慎将母亲当作陶夫人,这样脑子里始终都会绷着一根弦儿,若是举止不妥,那弦儿便会扯紧。
可今天在舅舅身边却一直为了达到目的想耍些小聪明,觉得自己起码在表示亲近的时候不会被一脚踢开,却忘了舅舅是极聪明而敏锐的!
他怎么能把陶修永和舅舅混为一谈!实在荒唐!
“临溪楼出来的孩子终归要学会看人脸色的,我自小便观察别人,跟着悠然公子时间也不短,便常常观察官家子弟的思维方式,有时候小动作也是愿意学来的。”陈悠然摆正了心态,恭恭敬敬说道。
“怪不得姐姐也喜欢你。”陶修永淡淡说道。
“既然陶大人已有定夺,那林西便先退下了。只是这提刑按察使若真与悠然公子的案子有关系,在下想尽了办法也是不会手软的。”陈悠然起身作揖道。
“不择手段终究是作茧自缚。”陶修永见少年要离开,急忙说道。
林西半退的身子顿住,抬头看了看陶修永的眼睛,单纯又恣意地笑开:“到时候我会将这句话告知给杀害悠然公子的凶手的。”
陶修永微微皱眉,看着桌上的饭菜,没了胃口。
陈悠然跟着鹿九找到旗吉,旗吉一副“你竟然还活着”的表情嘲讽陈悠然,陈悠然再是没有玩笑的心思,跟着旗吉走马观花似的看了些地方,少年觉得自己甚至连参加晚宴的心思都没有了。
锦衣卫的防卫十分周密,旗吉看花梨木没心情,便从锦衣卫的编排布阵给陈悠然讲了些攻守的策略,陈悠然对这个有兴趣,虽然还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但是最起码会反问几句。
只是在说到陈谨行的时候,陈悠然才想起来跟罗沉星大人坐在一起的时候他是见过兄长的,陈悠然睁大眼睛问:“陈将军到藏书阁找过我?”
“嗯。”旗吉点点头:“你喝醉了?鹿九不放心那位罗沉星大人,便去找了谨行过来。”
陈悠然回想了半天,脑子里依稀只记得沙狐和雄狮之类的字眼,左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我的天啊…我已经被限制进入锦衣卫了,难道天要亡我?”
“那倒不至于。”身后传来一声略显轻快的声音,陈悠然一回头便瞧见陈谨行一身平常衣服站在近处,武山站在陈谨行身后,一身官服看起来颇为精神。
“陈将军。”陈悠然急忙行礼,连头都不抬。
今日武山谨慎许多,不过看起来并没有很难过,陈悠然有些担心武山是不是真的按照舅舅的要求去领什么杖责,这般想着,倒见兄长慢慢走至他身前说道:“近日我颇为忙碌,倒是不知道你林西能带着我的副将去喝酒,明明知道今日是皇后的千秋礼却全然不顾规矩。今日在藏书阁又见你与罗沉星大人衣冠不整饮酒畅谈,看样子也是十分畅快。”
陈谨行并没有早时间知道武山外出的事情,也是今**问武山才知道,哪里能想到这二人中间还能有这么一出。
陈悠然一听,苦着眉眼抬头看看陈谨行:“林西不敢辩驳,任凭处置。”
武山看着少年那漂亮的眉眼都皱起来,忍了忍脊背上的疼硬气地跟陈谨行说道:“将军,本就是末将的过错,您就别为难林西公子了,若是惩处,武山便替人领了!”
陈谨行朝旁边挪了一步,好像很满意地样子转身看向武山:“你就替他领了?”
陈悠然稍稍抬头看向武山,轻轻摇了一下头示意武山不可妄言,武山一怔,没想明白陈悠然传达给他的意思,但是看陈谨行的脸色也知道将军不满意,只得拱手皱眉,一副茫然之相。
在宫中要比在外面更加谨言慎行,陈悠然是明白这个道理的,武山可能也明白,但直爽又是其深埋于心的性子。这旁边人多眼杂,让别人知道陈谨行手下的副将替烟花柳巷间的小倌求情,这…
陈谨行脸色微微沉了沉,看向陈悠然:“你的事情等千秋礼结束之后再说,别乱跑。”
“是。”陈悠然顺着应一句。
旗吉在一旁一直没说话,倒是陈谨行先走近旗吉,轻声说道:“楼兰这次进贡的蛊师倒极像你当初刚进宫的模样,若使臣专门替皇上找了一个能近身伺候的,我想宫中也不会拒绝多养一个蛊师。”
陈谨行话里的意思旗吉听得明明白白,心下思忖,走到陈悠然身边就要带着少年离开,陈谨行也不拦,带着武山朝内殿走去。
今日是千秋礼,也是陈谨行初到锦衣卫所做的第一件差事,这差事必须要办得好才行。
麟德殿中已经有不少人就位,陈悠然默默跟着旗吉的脚步绕开麟德殿朝后走,少年能察觉到旗吉很生气,因为旗吉正浑身发抖,他始终不言只是跟着人亦步亦趋,似是陪伴,实际少年心中也有所想。
如果按照他的推测,这个新晋的蛊师被詹江招安,还只伺候皇上,那旗吉的处境就危险了,旗吉如果在皇上不再信任的情况下站在舅舅那边,那将毫无意义。可还有一个关键的问题,舅舅是站在谁身边的?
据陈悠然所知,家中的父亲虽然在朝为官,可基本只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对手下良臣又是手把手教,又是放权,他最多只是指点一下或者偶尔跟皇上求个情,这才给人一种宫中遍地官员都被陈信厚指点过的感觉。
可是要说陈信厚站在东厂的对立面,陈悠然是万万不信的。
锦衣卫与东厂向来不合,可是除了日常职务,也不至于非要争个你死我活,那么,按照胡光远能直接不顾情分杀掉陈悠然的举动而言,这东厂所谋之事,不是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