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算跟苏铁吃饭呢……
想到这,姜边偏头,抬头看眼苏铁,不料正好撞上他直勾勾看着她的目光,锐利深邃的。
她抿抿嘴唇。
不过很快的,他先冷淡地收了视线,也没说话,看着前面认真开车。
她想下,回过去:没干什么。要睡了。
那边回了个晚安。
她打了个再见的表情图过去,然后关了聊天界面,玩小游戏。
不知过去多久。
“想吃什么。”他突然问。声音有些冷。
“我都行。”她看他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也看不出什么情绪……
他就带她去了一个闹腾的地方,平价烤肉店。
店里糙板凳糙桌子,烤肉味混着酒味特浓郁,特香,几乎满座,吵吵嚷嚷的。
大多是不怎么讲究的市井老百姓来这吃。其中有一桌一堆男的女的凑一张大桌子上边吃喝边大声聊着天,酒瓶子东倒西歪地堆地上、桌子上,一片狼藉。
还有一桌是四个染着黄毛的,看起来十七八岁的样子的男的,打从姜边一进来,就盯着她看。
苏铁停完车进来,老板正好端着一盘松仁玉米饼从厨房出来,看见,立马过去招呼,“哟,苏少爷来啦!”指指仅剩空位的靠窗那一桌——就在黄毛男那桌前面——说,“先去那坐着您,我上完这盘菜立马过去招呼您。”
“不急。”苏铁笑说。
姜边能看出来他是这店的老顾客,没想到他会来这种苍蝇馆子吃饭。
他们过去。
经过其他桌的时候,有几个人认出是苏铁,朝他招下手,笑笑。
他就点下头。
还有几个没打招呼,但认识苏铁的女的看见了,立马聚首,小声八卦,“苏铁身边女的谁啊,哪学校的,没见过啊。”
“估计他新交的女朋友吧。”
“看着挺乖啊,换口味了?”
“谁知道……”
“我感觉其实就像苏铁这种男的,肯定心里还是喜欢那种长得好看的又乖的。”
“虽然不想承认,但我也觉得有可能……”
“哼……我看那女的不乖,要乖的话怎么可能跟苏铁好,肯定用什么办法勾搭上苏铁了……”
“咦,怎么不可能。你就酸吧。”
“切……”
苏铁到了桌位,注意到后面那桌黄毛男,眯下眼,让姜边坐离黄毛男远的那一头,自己坐她对面——跟黄毛男邻近的那头,自己后背面向他们。
老板不一会拿菜单过来,“看看您要点什么?”
苏铁把菜单给姜边,“想吃什么就点。”
老板瞟一眼这漂亮姑娘,“女朋友?”
姜边听这话,吓一跳,翻着菜单的手停住,然后听苏铁说,“不是。”
老板点下头,又问道他们呢,没一块来?
苏铁说:“没。”
老板也是个话多的人,爱聊天,又问:“干什么去了都,好段时间没来了。”
苏铁也没不耐烦,就回:“疯玩呗。”
老板是个男的,二十来岁,嘿嘿笑,糙话张口就来:“跟女的一块吧。上回跟国贸那片碰见你一哥们儿跟个女的去了酒店,我估摸着八成是去开房了。”
苏铁只点下头,没太多想谈这种事的心情。
老板会看脸色,忙拍下嘴,“瞧我说什么荤话呢,漂亮妹妹跟这呢。”
苏铁没搭话。
姜边快速点完了,点的不多,就把菜单给了苏铁。
苏铁加了几样,又点了几瓶啤酒,就把菜单给了老板。
“好嘞,您稍等!”老板收了菜单,服务员过来给上了烤肉架,小火先温着,“一会儿给两位上菜!”
姜边看老板走了,松口气——那老板社会气息很重,胳膊上还纹着身,看着就不是什么老实人。
“头回来这种场合?”他问。
这种乌烟瘴气的场合,那的确是。
她点点头,哪也不敢随便看,尤其是对面那黄毛一桌动不动就往她这看一眼,弄得她更不自在。
苏铁身子往前倾了倾:“姐姐,你天仙来的吗?”
姜边:“嗯?”
苏铁:“这也没去过那也没去过,不领略领略这世界上的人渣,你会吃亏的懂不。”
姜边迟疑的点点头。
苏铁看她这乖乖的,心里突然有点躁,脱了外套,撸了袖子,继续跟她讲毒鸡汤:“这人不能活得太憋屈。比方说,瞧这满屋子人渣没有——”
“……?”
人渣?
姜边一愣。
“不包括你。”他继续说,“这些人就不会跟你一样,什么心思都憋心里。这些人有什么不痛快都会发泄出来,打的骂的无所不用其极,活的越没心没肺越他妈的觉着自己活对了。”
这时候肉上来了。
苏铁用夹子夹起雪花牛肉放烤架上,顿时滋啦作响,冒出香气。肉片从红色变成浅褐色,从片状变成微卷更薄的片状,嫩的流汁。
他夹起来,放姜边的碟子里。
“尝尝。”
“谢谢。”
她就夹起来一片,放油碟里蘸了下,填嘴里;又放干料碟里蘸了下,尝了尝,都:“好吃。”
没想到这苍蝇馆子深藏不露啊……
她越吃越热了,额头上冒出薄汗,鼻尖上也点着点汗珠,就也脱了外套。
“所以这种人活的最幸福。”他继续说。
同样的一万块钱,百万富翁拿到手里会失望,会嫌弃钱少,觉着非但不够投资成本,连去趟美国都不够往返程;
但人渣就高兴了,高兴很了,因为能用这钱干的事多了去了,打游戏下馆子交房租去趟张家界,关键能约个美女去五星级酒店睡一晚,完了之后特潇洒的把钱摔床上,说老子有钱,五千块买你一夜!
所以这世界上幸福金字塔最顶端站着的,不是世界首富,是路人甲。
只需要一万块,就能获得世界首富用一个亿才能买来的快乐。
姜边听他说的,懂,只是很陌生。
无所顾忌、随心所欲的去生活对她来说就像地球旳赤道对于极点,两极化。
但她想那样活。
因为家暴,她知道自己活的有多压抑,多害怕,多不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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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她是冰冷荒芜的极点,那么苏铁就是炽烈火热的赤道。
——有一天,极点希望自己能被赤道所融化,于是拼命地靠近赤道,即便最后被烧的渣也不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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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边拿着纸巾擦擦额头上的汗,竟突然笑出来,看见苏铁杯里的酒,黑葡萄般漆黑明亮的眸子盯了会,咽下唾沫,突然指了指,问道:“我能尝尝吗?”
这要换以前,她肯定是不敢喝的,但今晚不一样,她忽然觉着吃肉喝酒是个多么正确的搭配。
吃肉不喝酒的人生是不完整的。
她想尝试她曾不敢踏足的领域。
就从喝酒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