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浔盯着幽凌的眸子，那黝黑的珠子里的真假虚实她看不真切。
可是，如今又有什么其他法子呢？这个提议未尝不是一条出路。
良久，未浔动了动唇：“……好。”
阖上眸子，脑海里划过的全是鲜血淋漓的画面——养父母被鲜血浸染的白衣，父亲伤口处汩汩涌出的鲜血……
以及，那个少年执剑刺向父亲的模样。
果断而无情，剑锋上沾染的鲜血深深地刺痛了她的心。
而她只有瞠目哀嚎……她，还是太弱了。
——
“来了？”
幽暗的殿堂，暗香缠绕。红衣男子负手伫立于殿堂上首处。许是光线太暗，看不清容颜。
“她——”墨凛指了指未浔，眸底暗藏着一丝玩味，“留下，其余的退下吧。”
一时间，殿内只剩下未浔和墨凛。未浔悄悄地打量着周围，以红色和黑色为主色调的装饰让她有些不适。
太过压抑，好似暗藏着杀伐气息。
墨凛缓缓从上首处走下，边走边上下打量着未浔。
柔眸、红唇、皓齿……真真儿是美甚。像极了那人，怪不得师兄这么爱护这个孩子。模样也真是让人怜爱。
只是这气质真是跟墨萧如出一辙，让人……心烦。
这人……总盯着她做什么？未浔被墨凛看得有些不自在，只好开口询问：“你是谁？”
“本座跟你父亲师出同门……”闻声，墨凛轻笑，并没有直接从正面回答，“啊……算起来你还是本座的侄女呢。”
“我的小侄女，你可知，你非人类？”
未浔蹙眉。
她当然知道，爹爹和养父母早就告诉自己了。
只是当时觉得……真是荒谬。这十六年来，自己并未表现出与他人不同之处，怎会……非人类？
但鬼使阴差地，自己竟然深信不疑了。
她想起那天，那个混沌的梦。
美目，白衣，空灵的声线，绝美的人儿；剑眉，墨服，窘迫的神情，俊朗的少年……
那是父亲给她讲的一个久远的故事。
“小侄女，你，可是我们魔界的后裔。”
见未浔不语，墨凛继续说：“本座与你父亲情同手足，哪曾想三百年前的变故，让本座与你父亲，分离了……”
“他们让本座接替你父亲的位置，我怎肯……可魔界不可一日无君，本座之好暂且上了这个位置。这三百年来，本座无时无刻不在寻找师兄的踪迹，可……”
墨凛微微蹙着眉，目光空洞地望向远方，踉跄了一下，好似受了什么极大的打击。
未浔有些同情，向前挪了一步，虚扶着墨凛。
余光扫到未浔的反应，墨凛在未浔看不到的地方满意地勾了勾唇。
墨凛突然瞬移到未浔面前，抓住未浔的肩，悲怆道：“小侄女，本座在这个世上，只有你一个亲人了。”
未浔望着眼前爬满痛苦的俊颜，心底的同情让她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也好……也许多了个亲人，在这世界上就多了份依靠？
未浔抿唇，试探道：“那，你能帮我？”
“当然。”墨凛挤出几滴泪，故作和蔼，“你是本座师兄的遗孤，本座定当全力相助！”
——
金銮殿内，来了位不速之客。
“箐沂不知长公主莅临金銮殿，有失远迎，还望长公主恕罪。”
昭蓁一袭轻纱罗裙，款款步入殿内，三千青丝温顺地披在肩上，不施粉黛也是明艳动人。
“箐沂上仙，归夙可在？”
闻声，箐沂怔了一瞬，只一瞬，又恢复了正常。
他笑了，道：“徒儿只是去山下替我办了些事，不久将会回来。”
“哦……”昭蓁显然不信。
以往归夙去何处，她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为何这次……她竟看不见他在何处。
她很担心他。
“还望上仙护他周全。”昭蓁朝箐沂微微福身，认真地盯着他的眸子。
她不能在这里待太久，不然又不知有什么风言风语会传出来。但在离开前，她希望得到他的保证。
“长公主放心，我的徒儿，我自然会护着。”
毕竟，他可是……箐沂掩去眸底的伤感，欠身。
——
“想好了？”墨凛望着眼前人，再度开口询问。
一朝为魔，一世为魔。
“想好了。”未浔定定地望向远方，眸光清澈。
又是这副模样……墨凛暗自紧了紧握成拳的手。
越来越像她父亲了，一下定决心便偏执得让人讨厌。
当年，他不给自己留生路，那今天，他就要篡他的位，杀他的人，让他的女儿成为自己的傀儡！
让他在冥界也不得安宁！
墨凛藏起自己眸中的阴戾，不再多说一句话，席地而坐，开始运功。
待他打探未浔的灵识时，竟是一惊。
原来那日感受到的邪气来自眼前的这个小姑娘。
这小姑娘身上藏有邪骨，还有醇厚的灵气。只不过，那灵气只被吸收了五分之三，邪骨却已蠢蠢欲动。
很明显，灵气并不来自其本身，分明是后来有人强行度化给她的。欲压制她体内的邪骨。
邪骨若是强行取出，会要了她的命。这么让他的女儿死了倒也是可惜，那为何不好好加以利用……
“屏息，凝神。”墨凛提示着未浔，自己也阖上了眸子。
墨凛牵引着未浔体内魔族的血液侵占了体内主要的部位，又向其体内度化了丝黑气，牵引着未被吸收的灵气前往丹田。
未浔只觉得丹田处一股热流通过，整个人充满了力量。
她周围的紫光愈来愈深，逐渐趋向黑色。
此时，她的体内释放出一缕异样的黑气，逐渐延长，缠绕在她周围。一层一层，催使着未浔周围的光极速地变成黑色。然后一片黑色的氤氲中，一束火色的光亮越来越强。
最终，那围绕着未浔的光，变成了璀璨的、亮丽的红色。
未浔的额头渗出细汗。自从那异样的黑气出现，她便觉得整个身体像出于烈火中般被灼烧着。但她只是紧紧地咬住下唇，隐忍着不出声。
她要变强，要为养父母和父亲报仇……她讨厌弱小的自己。
墨凛睁开眸子，愣是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火色中，少女端坐着，像是在隐忍着极大的痛苦。明亮又纯净的黑色在她周围盘旋着，像是在牵引着什么。
他方才刺激了一下未浔体内的邪骨，以便更好地牵引魔族血液深入骨髓。没想到，这霸道的邪气竟自己逸出，主导着眼前少女的身体。
良久，未浔周围的光变成了明亮的红色，几近于金色。
她缓缓睁开眸子，妖冶的火光在眸子里一划而过。
她抬起自己的手打量着自己，不知何时自己一袭青衣变成了红色。青丝尽散，贴在肩上，衬得本人愈发妖孽。
“我这是……成魔了？”她轻笑，自言自语道。语气难辨悲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