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放学了,吴有为走进校长室的里间,拿手指弹弹范为民的后背。范为民回过头,吴有为粗糙的面皮和两粒山雀卵般暗淡无光的眼珠映入他的眼帘。
小范,有点事,得麻烦你一下。
啥事?
写个材料。
啥材料?
明天上午开个校干会,快两个月了吧,得坐在一起扯扯了。
这个还用写材料啊,有啥说啥,都是自家的几个人,能解决问题就行。
吴有为两眼同时蹦出一丝亮光,说可不行,有一句没一句的,成啥样子。
范为民梗起脖子,还成啥样子哪,这又不是开大会,摆摆样子,走走形式,驴屎蛋外面光,实质性的内容才了了无几。
吴有为生气了,为民,你咋这么认为,听你这么说,咱以前那些会算是白开了,开会的那些材料可都是你写的啊。
我写的是不假,可不是我从心眼里想这么写,还不是依了你的意思。
吴有为的语气多少有点得意,对啊,你就是写材料的,我咋说你咋写就是,往外推啥。
刚才吴有为脸上生气的神色统统转移到范为民脸上,吴校长,这样的材料我写不了,我又不是校长,是你给校干开会又不是我开,我若能写出这个要你校长做啥!
吴有为被堵得鼓鼓的,又不能就此败下阵来,一股气窜到胳膊上,他猛力一拍桌子,范为民,你写不写?
就是不写!
范为民拍桌子的声响比吴有为的还大,而且在四周的墙壁上碰出了回音。
吴有为气得舌根都不灵便了,范为民,你不愿写拉倒,明天就离开校长室,去教你的书喝你的粉笔末去!
本来脸上笼罩着怒气的范为民,突然笑了,笑得很平静。吴大校长,用不着明天,现在我就和尚搬家吹灯拔蜡。
吴有为见他真的收拾起来,咽下口唾沫,干笑了一声,满肚子怒气不翼而飞。为民,我可真服了你了,你是吃软不吃硬啊。
范为民一边收拾一边待搭不理地说,软也得分啥事。
吴有为涎着脸,小范,那你吃啥的?
范为民被吴有为拖泥带水的举动逗笑了,回一句,你那一套我啥的都不想吃。但声音明显地小了,同时收拾东西的速度也慢下来。
吴有为看出范为民没了气,伸手挡在他面前,小范,你还真打算跟我闹翻啊,又不是啥了不起的事,简单写写就行,咱这么大个学校,光校干就二十来个,开起会来没个条理显得多么没水平。
范为民停止收拾,说你要讲啥可得先列个提纲啊,没着没落的我咋动手。
行行行,我马上给你列提纲。
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里间,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
范为民催促说,吴校长,你可得快点啊,今晚我还得回家一趟。
回家,学校又不是没宿舍,没家没口的回去做啥?
咋没家没口了?
你是说你父母啊,我指的是老婆孩子。
范为民岔开他的话,自语说,我得回去找找我的高中课本。
吴有为看他一眼,似有所悟,噢,原来是为这个啊,怪不得一安排活路就这么动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