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人称唐九壑（雨燕）
我醒来时，正躺在东方府里属于我的闺阁中，鲸鱼就趴在我的床边，似是刚刚睡着不久。
怎么回事？我们已经回到帝都了？
我努力撑起身体，不想惊动了小憩的鲸鱼，鲸鱼猛然起身见我醒了，激动的再次搂住我，带着哭腔喊道：“燕燕，你终于醒了，你这一觉睡了好久好久，吓死我了。”
好久好久，是有多久……
我按了按眉心，隐约记得是东方曜封住了我的穴道，然后我才睡过去的。
“鲸鱼，现在是什么时候了？驿站那边了结了吗？”
鲸鱼端来一碗温好的粥，清甜的香气扑鼻而来，我只要闻都能闻出，这是鲸鱼的手艺。
“驿站的事情当晚就结束了，我们已经回到帝都整整一天了。东方曜那小子说你累了好久，要好好休息，所以让我来照顾你啊。燕燕你别着急，我慢慢和你说。你先吃点东西，睡了那么久，肯定饿坏了吧。”鲸鱼说着舀起小粥，吹凉喂我喝下。
甜润的小粥入口，我倒还真觉得腹中饥饿。算起来，已是很久没有品尝到鲸鱼的手艺了。
“其实，在你前来帝都的时候，东方曜就把你的身份告诉了孔明，孔明给了他三个锦囊妙计，让他按照计划接近你。上次收到你的来信，恰好被孔明看到，我和孔明说了你的身份，毕竟梁王才是罪魁祸首，你实没有必要为了他搭上自己的性命。”
鲸鱼提到诸葛亮，有些抱歉的看了看我。我自是明白她的意思，轻轻摇头示意她不必放在心上。那一日东方曜已经和我坦白，我的身份是假他们一早就知，那么诸葛亮知道也就不足为奇。鲸鱼在诸葛亮面前仍有心要保护我，我又怎么会是非不分去责怪她呢？
“可诸葛亮不应该在前线抗敌吗？他身为军师擅离阵地，可是死罪啊。白起将军还在阵地苦苦支撑，有没有人前去增援？”
诸葛亮的出现，确实令我百思不得其解。
鲸鱼狡黠一笑：“前线的仗早就获胜啦。请求朝堂支援不过是孔明的计谋，麻痹梁王的耳目，让他自己走入圈套。孔明一月前悄悄回到了帝都，不过只和我见了一面。当时他说计划就要完成，我也能马上见到你了。那天晚上，孔明他们在驿站活捉了梁王和他的羽翼。今日一早，孔明他们上朝去弹劾参奏梁王结党营私、勾结外族，企图谋夺皇位，事情也都该了结了。”
诸葛亮的计划，鲸鱼虽然知晓的晚，但所有细节诸葛都没有隐瞒于她。不愧是太子的军师诸葛亮，把梁王的计划反将一军，大获全胜。
可我心中仍有疑虑，梁王明明收到了前方战败的塘报，也亲自派细作去前方探查过，确认无误才会提前起事。可为何前方已经大胜而我们被蒙在鼓里？还有，东方曜他们是怎么拿到梁王勾结外敌的证据？若是只凭猜想，梁王大可抵死不认，圣上也无可奈何。
“好啦，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还记得江南的韩信将军吗？孔明和我说，东方曜曾经带你去江南贺他的大婚。正是韩信给孔明送来了梁王勾结的证据，听说他的夫人帮了大忙呢。至于前线的事情，也是韩信和白起两位将军合演的一出好戏罢了。”鲸鱼把自己所知所有细节一字不落全数告诉了我。
我心下叹息，感慨万千。可叹梁王辛苦谋划半生的“大业”，仅仅在开头便被轻易识破，大梦一场现实惘然。
“燕燕，我听孔明说，你要做东方府的少夫人了对不对？”
鲸鱼水灵灵的大眼睛满是戏谑，我一时发愣，回过神来坏笑着掐住她的小脸。真是亲姐妹啊，我才刚醒就来关心我的八卦。
“什么少夫人……如今梁王兵败如山倒，他是朝堂的罪人，我又何尝不是他的帮凶？东方家族是功臣，堂堂少将军娶一个罪女，天底下没有这样的事。再者，东方镜本就不喜欢我……怎么可能让他的弟弟娶我进门……”
我自嘲的说着，发现原来即使脱离了梁王，我也还是如履薄冰。梁王在时，我们是他的鹰犬，见不得光。梁王伏诛授首，可我们早已是他恶贯满盈的一部分，说我们无辜，无人会信。
果然，在黑暗中沉沦太久的人，即便被短暂的阳光眷恋，也不过是一丝一寸罢了。
“你啊！”鲸鱼没好气的“啪叽”一下弹了弹我的脑门，笑道：“你怎么能对东方曜这么没有信心呢？他和孔明韩信信誓旦旦说此生非你不娶的时候，我可是在旁边听的真真切切呢。”
我扯出一丝苦笑，即使我与他都想彼此在一起又能如何，东方镜那一关首先就过不去。
鲸鱼含笑扶我起身，给我披上斗篷后拉着我往正堂那么边走去，声称是让我看一出好戏。
我们还没进庭院，便听见兵器交加、摔打东西的巨大响声。鲸鱼听到没忍住噗嗤笑出来，我不明所以的看着她，实在不明白她的小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啪！”
我和鲸鱼前脚才跨进庭院，一个庞大的不明物体正好飞落在我们脚下，鲸鱼捂嘴笑的前仰后合，我微微屈身细看，这不是东方曜又是谁。
不远处，东方镜双手环胸亭亭而立，眼中仍是一如既往的冰冷淡漠。诸葛亮和韩信也在一旁看戏。奈何东方曜实在被打的太惨不堪入目，韩信默默转身假装视而不见，诸葛亮羽扇掩面，似乎还在偷笑。
“阿壑？你醒了？”
东方曜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冲我傻傻的笑着。我还没明白过来东方曜究竟是哪里又惹到了东方镜遭到“毒打”，东方曜便又走到东方镜身边，眼里坚韧没有丝毫改变。
鲸鱼把我拉到一旁坐下，继续津津有味的看着东方曜挨揍。
“怎么？还想继续？”
东方镜淡淡开口，东方曜擦擦嘴角的伤口，对东方镜扬起一抹不服输的笑容：“继续！”
东方镜嘴角抽动，不等东方曜反应便飞身上前一记重重的肘击，东方曜慌忙抬手挡下，可东方镜出招狠厉丝毫不留情，东方曜似乎只有防守的余地。
“啦！”
只见东方镜趁东方曜防守之际，玉足轻点腾身而起，左腿如狂风扫落叶般朝东方曜横踢而去，东方曜来不及防备，径自被踢飞出好远。
“身法迟钝招式凌乱，你这些时日是在混吃等死吗？就凭你这样的实力，还想和我谈条件？”东方镜居高临下俯视着东方曜，一针见血指出东方曜的错漏之处。
可我却听出不同的意味。
条件？什么条件？
鲸鱼和诸葛早已在一旁笑的停不下来，韩信嘴角的笑容都快裂到后脑勺了，可我仍是摸不着头脑，只能看着东方曜被东方镜按在地上反复摩擦。
在东方曜第无数次被东方镜踹飞后，我忍不住起身挡在东方曜身前。东方曜被打，很有可能就是因为我的关系。若是东方镜当真如此讨厌我，我宁可现在就离开，也不要东方曜为了我受这样的罪过。
东方镜冷冷瞟了我一眼，仍是和挣扎着起身的东方曜说道：“让想要保护的人挡在你的前面，你丢不丢脸？！”
东方曜一个鲤鱼打挺起来，瞬间把我护在身后，东方镜松松手腕道：“服不服？”
“不服！”
话音未落，东方曜再次上前与东方镜打在一起，东方镜根本没有手软的意思，不服就打到他服，这是她多年以来管教东方曜最有效的方法。东方曜一边见招拆招，一面飞速思考着对付东方镜的办法。
下次东方镜的飞踢近在眼前时，东方曜脚下用力使身体倾斜，纵身一手握住东方镜的肩头做支撑倒跃而起，轻松躲过东方镜的攻击，落地瞬间回身逼近，欲捉住东方镜的手腕压在背后。东方镜手腕翻转挣脱束缚，腰间用力向后腾身翻跃，足尖点地。奈何重心未稳，东方曜趁机一掌击中东方镜的肩部，迫使她半跪在地。
诸葛亮笑意渐深，鲸鱼悄悄在我耳边说，这是今日到此为止，东方曜第一次算是把东方镜打倒在地。
东方曜伸手扶起东方镜，不料被东方镜一把打开，东方曜也早已习惯姐姐的“不近人情”，只是得意的笑道：“姐姐，我做到了。”
那一刻，东方曜的意气风发可以令人完全忘记他刚才被打的惨状，而我似乎看到了东方镜眼中一闪而逝的欣慰。
“只赢了一次就得意忘形？你还是挨打挨得少，你这点出息，还好意思娶媳妇？”东方镜嘴上仍不饶人。
东方曜着急忙慌的拉过我的手跑到东方镜面前，“姐姐可是家里的长辈，难道要说话不算数吗？不可以，姐姐不可以玩赖。谁说没出息就不能娶媳妇的，再说我也没有差到哪儿去呀！你说对不对阿壑？”
我：“？？？”
怎么会突然提到我？
东方镜看了看东方曜和我紧紧相握的手，冷哼道：“去东方古祠。”
我第一次走进东方家族的祠堂，与府邸的装点有所不同，生冷的颜色更显得肃穆庄严。祠堂的大堂里，供奉着包括东方姐弟俩父母在内的所有东方家族的先辈。
东方曜本是活泼闹腾的性子，进了这祠堂也变得沉稳严肃，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样。
东方镜走到父母及先人的灵位前，对身后的东方曜冷道：“跪下。”
东方曜乖乖听话，带着我一起跪在蒲垫之上。
“说话呀，哑巴了？”
东方曜蒙了片刻，马上如梦初醒般磕头说道：“东方家列祖列宗再上，晚辈东方曜今日要娶救命恩人唐九壑姑娘为妻。今日我东方曜当着家姐和父母，以及各位祖宗的面立誓，一生一妻，相伴终生，绝无二心。若违此誓，愿请东方家族族规重罚！”说完便俯下身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我至此方才明白，东方曜做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能让东方镜认可我，他图的不是一时之欢，而是一世之渝。
不知为何，我只觉眼睛一酸，眼泪止不住落下来。
东方曜拉着我起身作揖，眉开眼笑想要接过东方镜手里盖着红布的端盘，却又被东方镜可怕的眼神吓住。
“慢着。”
东方镜缓缓走进我，眼中的打量与之前初次见我时一模一样。我不安的揪着衣角，东方曜安抚似的拍拍我的手，让我不用紧张。
“唐姑娘，你当真愿意嫁给这个不学无术没有一点出息的小子？做了我们东方家的女人，可没有后悔这一条路。男人一生一妻，女子亦是一生一夫，即使来日一方先走，另一方也绝不能再嫁再娶。”
我：“……”
东方曜：“？？姐姐我有出息！”
东方镜所言不假，这确实是多年以来东方家族不成文的规矩。他们的父母便是如此，父亲走后母亲没有选择独活，一到殉情而去。
可我心中仍有顾虑，未等我开口，就听东方镜淡淡道：“梁王今日已在午门斩首示众，跟随他的所有党羽皆被剿灭。雨燕已经死了，你是我弟弟曾经的救命恩人，唐九壑。”
我怔怔的听着东方镜的话，又多次眼神和东方曜确认是真以后，难以置信的冲东方镜感激一笑，款款下拜，这个问题，自我不顾一切背叛梁王选择去救东方曜时，便已经有了答案。
“我愿意。”
至少眼前这个如星辰般闪耀在我人生中的少年，我不愿再松开手。
我双手接过东方镜手里的端盘，揭开一看竟是一件华丽璀璨的嫁衣，嫁衣之上放着刻有东方家族净月水纹的一对银戒。
而东方曜则差点被一个包袱砸到破相，里头鼓鼓囊囊皆是宝物。金银珍宝光华灿烂，红珊瑚碧翡翠样样俱全，透亮的夜明珠粒粒成串，以及赤金璎珞项圈、紫英宝石簪花、白玉比目环佩、各色八宝钗钏不计其数。除此之外，还有几张数额极大的银票和东方家的地契。
东方曜惊讶的瞪大眼睛，他怎么不知道姐姐藏着这么多宝贝啊！
东方镜恨铁不成钢的瞅一眼东方曜：“怎么？你难道还想人姑娘家倒贴给你吗？连聘媳妇儿的东西都没有，你还有脸说要娶人家！真是丢了我东方家族的脸面！”
东方曜这才明白过来，这是姐姐给他娶姑娘的聘礼，总不能让阿壑就这么白白嫁到他们东方家族，显得他们家里人寒碜。
“阿壑，我所有的身家性命都在这里了，你可一定要嫁给我啊。”东方曜把袋子里所有东西交给我，冲我可怜巴巴的开口。
东方镜：“别听他胡说，这些东西不值几个钱，府里多的是。”
东方曜：“……”
我轻笑看着吃瘪的东方曜，东方曜拽了拽我的手，眼神意有所指的看向东方镜，我抿唇做了片刻心理准备，小声道：“姐姐。”
“嗯。”
东方镜简单应了一句，可这一个字抵得上千金之重。
“婚期就定在下月初三，我们和诸葛兄他们一道完婚，阿壑你说好不好？你和诸葛兄未过门的夫人不是朋友吗？我们一起完婚还能一起到江南去看看重言兄balabalabala……”东方曜激动的拉着我的手又开始喋喋不休。
我不曾想到，居然真的会有一日，我和鲸鱼能一道嫁与心爱之人，从此只羡鸳鸯不羡仙。
后来的婚礼一切顺利，我至今都记得，当我身着嫁衣和五彩霞帔，头顶缀满珍珠点翠的凤冠走下红鸾花轿，来到东方曜身边时，东方曜含笑紧紧牵住我的手。
“欢迎回家，我东方府的少夫人。”
【钗头凤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