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镇是一个典型的江南小镇，有山有水，空气清新，但因为山多路窄，交通不太便利，只修了一条勉强能容两辆车通过的公路。林月从县城车站出来，还要再坐两个多小时的汽车，走走停停，偶尔还要等农家散养的鸭鹅路过。
林月坐了前排靠窗的位置。
山头竹林苍翠，田埂上开着小花，林月不太喜欢回家，但看见熟悉的景色，她还是感受到了家乡的亲切。二叔耳根软怕老婆，二婶脾气不太好，在二婶家，林月觉得自己更像一个招人嫌的外人，好在家里还有奶奶，奶奶从小就疼她。
“桐镇到了。”车停，司机师傅回头报站。
林月拎行李箱，刚要站起来，车下上来一个人，伸手就抢她的行李：“姐，我帮你拿。”
林月仰头，看见堂弟林昉，十七岁的高三生，眉目清俊，只是性格偏冷，对谁都不会太热络。林月初中就住校了，跟这个堂弟关系算不上近，但每次她从外面回来，堂弟都会来接她，帮她拎拎东西，尽管一路说不上几句话。
“没上学？”林月意外地问，还以为高三生课业都很紧。
林昉已经下车了，站在车门前看她：“都放假了。”
林月笑，怎么忘了这茬。
“奶奶病多久了？”
“没几天，吃饭什么的都得人照顾，我妈不想动手，才叫你回来。”
这大实话说的，林月好笑地看弟弟，林昉偏头看远处，嘴唇紧抿。奶奶还不知道堂姐回来，昨天老妈打电话他无意听见的。
林月见怪不怪，反正奶奶生病，她本就该回来探望。
林月家房子与二叔家挨着，现在奶奶住这边，一日三餐去二叔家解决。林月在门外跟叔婶打声招呼，然后直接回自家了。奶奶岁数大了，住一楼，林月进门，看见老太太伸着脖子往门口望，那是听见她声音了。
“你二婶叫你回来的？”看到大孙女，奶奶一点都不高兴，反而冲着窗户数落起儿媳妇：“我帮你带了多少年孙子，现在让你伺候我几天你就嫌弃了，大老远把我孙女叫回来……”婆媳关系乃国内延续千年的一大难题，儿媳妇不孝顺，奶奶当婆婆的也有脾气，争吵起来有输有赢。
“奶奶别说了，我自己想回来的。”林月坐到床边，笑着哄老人，仔细询问病情。
奶奶身体还算硬朗，就是那天捡东西扭了腰，医生让卧床养半个月。不是大问题，林月放心了，守在床边陪奶奶说话，聊聊家里再聊聊学校。午饭二叔家准备了，堂弟端了过来，他也在这边陪着吃的，下午奶奶睡着了，林月去隔壁坐了会儿，塞了一千块钱给二婶，算是奶奶的医药费。
“月月不用担心，我们给你奶奶买的都是好药。”二婶收了钱，高声说。
林月看看旁边的二叔堂弟，这点还算比较放心。
二婶笑眯眯问：“晚饭你自己做，还是跟二婶一起吃？”
林月说自己做，然后就走了。
傍晚傅南发了一张照片过来，男娃站在一排据说刚烧制好的青瓷前，天真可爱地笑。林月把手机摆到奶奶面前，介绍自己班里的小学生。奶奶看了好久，高兴地夸：“这孩子一看就乖，真招人疼。”
林月与有荣焉，傅南确实是她目前接触过的最乖的孩子。
“怎么样，月月谈恋爱了没？”奶奶握住孙女小手，期待地问。
每次回家老人家都要打听这个，林月无奈：“工作忙，哪有时间恋爱，而且学校年轻的男老师不多，也没机会认识。”
奶奶不信，孙女长得这么漂亮，肯定不缺男人追的。
“你在外面，奶奶想管也管不着，奶奶就嘱咐你一句话，有人追你，就算你觉得合适，也要多观察一段时间，别简简单单就答应人家，温温柔柔的，奶奶真担心你在那边吃亏。”活了这么大岁数，孙子自有儿媳妇管，奶奶最记挂的就是孙女。
林月心里酸酸的，脸贴着奶奶的手，认真道：“我不会看人，等我恋爱了，我把他带过来，奶奶帮我把关。”她希望奶奶健健康康的，长命百岁。
奶奶笑：“好，我等着那一天。”
没亲眼看到孙女嫁出去，她是不会走的。
江市，六号周凛就把傅南接回来了。
林月不在，晚上周凛点的外卖，下大雨，外卖小哥迟迟未到。
“我好饿！”傅南趴在沙发上惨叫。
周凛也饿，谅解外卖小哥雨天辛苦，周凛翻出一袋饼干，一大一小先填填肚子。
“老师快回来吧，我好想她。”吃了两片饼干，傅南瞪着周叔叔说。
周凛在看足球比赛，没理他。
傅南跑到阳台旁，突然很担心：“老师带伞了吗？会不会淋雨？”
周凛往嘴里塞了一片饼干。
傅南跑回来，坐到沙发上给老师打电话，大眼睛盯着手机屏幕，没瞧见周叔叔调低了音量。
林月在收拾明天的行李，她衣服不多，但奶奶准备了好几样特产叫她带走。电话接通，听小学生一本正经地叮嘱她出门带伞，林月全身暖融融的：“嗯，老师这边也下雨呢，南南吃晚饭了吗？”
提到这个傅南就生气：“周叔叔叫的外卖，都迟到四十分钟了。”
林月……爱莫能助。
“老师你几点到车站？我去接你。”傅南太想快点见到老师了，并偷偷地期待老师上午就到，这样他中午就可以吃到老师做的饭了。
林月算算时间：“下午两点左右吧，南南在家等着，老师自己回去就行。”
“不，我去接你！”傅南坚持要去。
林月头疼，傅南怎么来，还不是要麻烦周凛？手机另一头只有傅南说话以及足球赛事讲解，林月小声问：“周叔叔呢？”有没有听到傅南的话？
刚这么想，就听傅南哼着说：“周叔叔，老师找你。”
林月瞬间出了一身汗，她没想找周凛啊，就是随口问问，这孩子……
“有事？”
低沉的男人声音传过来，林月摸摸额头，尴尬道：“刚刚傅南说他来接我，真不用麻烦了，明天最后一天假，你好好休息吧。”
“开车二十分钟，不算麻烦，几点到站？”
“真不用……”
“问你老师几点到，我去拿外卖。”外卖小哥电话来了，周凛将小学生的手机还回去，也打断了林月的客气。
周凛态度很明显了，林月只好接受。
然而第二天中午，傅南午觉睡得太沉，把老师忘脑后了，周凛在门口看了会儿，没叫醒小学生，他写张便签贴自己房门上，单独下了楼，提前半小时赶到高铁车站。
林月从里面出来，下意识寻找一大一小的身影组合，走着走着，东张西望的，前面突然多出一个人，家居的大裤衩，充满了浓厚的个人风格，小腿肌肉健美。林月抬头，果然看到周凛那张冷峻又带着几分散漫的脸。
“南南呢？”她莫名紧张，看向男人身后。
“睡着了，没叫他。”周凛微微弯腰，抢走她的粉色行李箱，转身带路。
林月落后几步跟着。周凛一身黑，高高壮壮的，却拎个粉箱字，说不出的违和，吸引了不少视线。林月不习惯成为焦点，低头看行李箱，快到出站口，雨声哗啦啦的更明显，林月才意识到周凛竟然没带伞，而且脚步丝毫没有慢下来，似乎打算冒雨去车上。
林月赶紧打开她浅蓝色的折叠伞，撑开了，周凛也跨了出去。
林月想也不想就追了过去，努力举高雨伞，一半遮自己，一半遮周凛头上。
其实车就停在路边，二十来步，周凛都想加速跑了，旁边突然冒出来一条细细白白的小胳膊。周凛低头，见她也低着脑袋，好像在检查另外半边身体有没有淋雨，微卷的长发被风吹乱，一缕发丝贴在脸上，更衬得那脸蛋白皙娇嫩，花瓣一样。
管好自己得了，他又不怕这点雨。
探出她伞，周凛几个大步跑到车后，放好行李迅速闪进驾驶座，关好车门往外一看，呵，女老师还在雨里傻愣着。
周凛按喇叭。
林月回神，踩着雨水跑过来，雨是斜的，不停地往她身上吹。
周凛提前帮她推开副驾驶车门。
林月便改了方向，坐前面了，收伞关门，啪啪的雨声隔绝在外，一下子安静好多。
“午饭吃了？”周凛看她折伞。
林月点头，其实没吃，高铁上没胃口。
“先去超市，买菜。”周凛发动车子。
林月身上没湿多少，偷偷看他，发现周凛肩头后背都湿了，她有点担心：“你先回去换衣服？”
周凛瞥眼肩头，毫不在意：“没事，我体热，一会儿就腾干了。”
林月默默收回视线。
过了一分钟，她悄悄摸手臂，清清凉凉的，不禁纳闷，周凛能把衣服腾干，身上得多热啊？
路上堵车，开了半小时左右，车子才停在超市外面。
周凛先下，林月飞快瞄向他后背……
嗯，他还真把湿衣服腾干了！
超市里，林月负责挑菜，周凛推着购物车跟在后面。
两人第一次合作买菜，林月问周凛想吃什么，周凛没有任何偏好：“随你。”
这与女人口中的“随便”有何区别呢？
林月只好按照这半个多月周凛在饭桌上的表现，选了几样他爱吃的。
“妈，咱们吃火锅吧，好久没吃啦！”
对面有个小女孩突然出主意，林月心中一动，回头看周凛，周凛也想到了一处去。
快四点，两人满载而归，傅南居然还在睡觉。
周凛去厨房洗菜，林月回房简单收拾，洗洗脸，林月将头发绑到脑顶，准备接替周凛，恰好瞧见周凛蔬菜过了一遍水就算洗好了。
“我来，你去叫南南。”林月觉得吧，让周凛哄孩子，都比让他洗菜靠谱。
周凛也有自知之明，识趣地去叫小学生起床。傅南这个午觉睡了足足三个多小时，被周叔叔叫醒，小家伙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一听说老师已经回来了，傅南噌地爬了起来，顶着一头乱糟糟的短发冲了出去。
周凛没动，坐在小学生床上，听厨房女人与孩子幼稚的对话。
“老师，我给你做了一个花瓶！”
“南南都会做花瓶了？”
“嗯，我去拿！”
周凛往小学生书桌上看，那里摆着一个礼盒，小学生做的“残次品”，老爷子居然还用周家瓷厂的礼品包装盒给包上了。就那么一个破玩意，小学生宝贝得很，看都不给他看，但周凛还是趁孩子睡着时偷偷打开了，嗯，能看出来是花瓶的水平。
傅南跑进来，抱起礼品盒再跑出去，小心翼翼地将他亲手做的青瓷花瓶送给老师。
林月被花瓶纯净的青釉惊艳了一把，那种纯，就像池塘中冒出来的第一片荷叶，青得干净透亮。
“花瓶是我捏的，爷爷上的釉。”傅南可诚实了，不是自己做的部分，也要告诉老师。
“真好看。”林月擦擦手，蹲到傅南面前，谨慎地接过花瓶。花瓶整体形状确实不太规则，看得出是新手甚至小孩子的手艺，但这是学生的一片心意啊，颜色还那么漂亮，林月越看越喜欢，欢喜地亲了傅南脸蛋一口：“南南对老师真好。”
傅南小脸都快红透了，老师居然亲他了！
小学生呆呆的，周凛靠在门口，看着被小学生一份残次品哄得心花怒放的女老师，不知为何，突然记起他七八岁的时候。周家是青瓷世家，祖祖辈辈都是做青瓷的，老爷子把青瓷当命，他们兄弟都没兴趣，大哥读警校后，老爷子把他当救命稻草，天天逼着他制瓷，结果他也报了警校，老爷子气够呛，从他离家入校那天起，老爷子一句话都没跟他说过。
其实，他虽然没继承老爷子的衣钵，但，他做出来的青瓷，从瓷坯到上釉，怎么也甩小学生几条街吧？不过，现在的孩子太精了，他那时候可没想过用这玩意讨女孩欢心。
在林月眼里，这是一件很贵重的礼物，决定先把花瓶放到房间，见周凛神色莫测地盯着她手中的青瓷花瓶，林月笑着道：“南南真巧，是不是？”
她说话时，傅南昂首挺胸走在旁边，像只骄傲的小公鸡。
周凛双手抱胸，淡淡道：“一般般。”
林月愕然，随即偷偷朝周凛使眼色，小孩子最需要鼓励，他怎么能这么说呢？
傅南已经听见了，气呼呼地瞪着周叔叔：“我捏的比周叔叔小时候捏的好看多了！”
周凛嗤笑：“那是你没见过我捏的。”
傅南哼：“爷爷给我看过，周叔叔九岁捏的都没我好看。”
周凛盯着他，察觉林月看过来，他面无表情去了客厅。
林月注意到了周凛的眼神变化，一个沉稳冷静的刑警，肯定不会真的跟孩子怄气，只能是傅南的话触动了周凛什么。林月慢慢走进房间，联想上次傅南说爷爷一直在生周叔叔的气，林月隐约猜到了几分。
那位做青瓷的爷爷，是周凛的父亲，老人家与周凛闹了分歧，但周凛从小到大做的青瓷器件，老爷子大概都留着，所以才能按照周凛的年纪逐个介绍给傅南。
分歧是分歧，父子终归是父子。
气氛忽然有些沉重，林月放好花瓶，低声教傅南：“南南做的特别好，周叔叔刚刚故意逗你呢，一会儿出去，咱们不比较了好不好？周叔叔明天又要上班抓坏人了，今天最后一天放假，南南多哄周叔叔高兴？”
傅南乖乖点头。
林月拿出从家里带来的一袋橘子，叫傅南拎到客厅。傅南还是很懂事了，坐到周叔叔旁边，亲手剥了一个橘子给叔叔：“老师家有橘子树，请咱们吃的。”
周凛张嘴。
傅南瞅瞅周叔叔的嘴，低头，认真掰了一半橘子，全部塞到周叔叔嘴里。
周凛嚼巴几下，都咽了，有点酸。
火锅材料都摆到桌子上，这就要开涮了，傅南太小，周凛叫他坐着，他负责下菜捞菜，薄薄的牛肉片，下锅几秒就熟，放到酱碗里滚一滚，入口鲜香。鸳鸯火锅，周凛那边是辣的，白雾缭绕，男人自己吃一口，再给傅南夹一口，粗中见细。
“最后一片牛肉，给。”雾气朦胧，男人的筷子突然探过来，给她的。
林月还没来得及客气，周凛一起身，直接将肉放她碗里了，用的公筷。
“谢谢。”她低头说，也不知他听见没听见。
饭后周凛刷锅，傅南给老师看他国庆拍的照片，几乎都是在瓷厂拍的，林月看得津津有味，长这么大她还没去过瓷厂呢。
“你有兴趣？”
身后突然响起周凛的声音，林月一慌：“觉得挺有意思的。”
周凛绕到傅南旁边坐下：“周末有空，我可以送你们过去。”
林月有点心动，但还是委婉地拒绝了，周家的瓷厂，她以什么身份去呢？她与周凛并不是很熟，一男一女又住一起，长辈可能要误会，以傅南老师的身份去，更不合适了。
她不想去，周凛也不勉强。
下雨赶地铁不方便，正好今天局里暂且没事，周凛开车送师生俩去学校。
“晚上周叔叔还来接我们吗？”下车前，傅南趴在椅背上问。
周凛从另一侧看后面车辆，心不在焉：“看情况。”
他能不能来，得看有没有案子，无法计划。
傅南嘟嘟嘴，乖乖下车了，林月撑伞接他，隔着车窗朝周凛点点头，然后牵着小学生往里走。周凛抬眼，校园干道两侧分别种了一排香樟树，被雨水洗过的叶子，鲜翠欲滴，女老师穿了一条白色长裙，手撑青伞缓缓而行。
像幅画。
周凛拿出手机，对着那边拍了一张小学生，将来给他老子看。
拍完了，周凛开车离开。
林月来的早，数学组办公室就她一人，开窗透气，打水收拾办工桌，再给办公室的几盆绿植浇水。程谨言推开办公室门，一眼就看到她蹲在窗边的发财树旁，一手端着水杯，一手在翻弄叶片，安静专注。
“怎么了？”程谨言轻声问。
林月看他一眼，担心说：“有两片叶尖发黄，我找找有没有虫子。”
程谨言放好东西，过来跟她一起检查，没发现虫子，应该只是缺水问题。
“国庆玩得开心吗？”程谨言跟她闲聊。
林月回家探亲，没什么可说的，继续给别的绿植浇水，随口问他：“组长去哪玩了？”
程谨言笑：“宅，哪都没去。”
走廊里传来王姐、何小雅打招呼的声音，林月听见了，没多想，程谨言看看她，转身走回他的办公桌旁。王姐她们进来，看到的就是两人各忙各的。
日常交流后，王姐亲昵地凑到林月跟前：“月啊，最近谈恋爱没？”
此话一出，办公室其他几人都看了过来。
林月摇头，才分开七天，她怎么可能突然就恋爱了。
王姐乐了：“那正好，我跟你说，我有个表弟，今年三十了，家住枫桥苑，别处还有三套房，就是在医院当儿科医生，工作太忙，一直都没时间找女朋友。现在家里托我给他介绍呢，说是对女方身高长相都没特别要求，就希望女方温柔点，别嫌弃他忙就行。我马上就想到你了，你觉得怎么样啊？”
枫桥苑是江市有名的高档楼盘，能买得起的都是有钱人。
林月没钱，听完王姐的话，她最先感受到的是差距感。林月不知道别人怎么想，她是不敢冒然跟有钱人相亲的，没见面先有了压力，相处肯定拘束。
“这，我还没准备恋爱……”林月委婉地说。
王姐已经打定主意当回红娘了，椅子拉过来坐着劝林月：“恋爱又不需要准备，遇到合适的就在一起了，月我跟你说，我是真觉得你们合适。我表弟有才有貌，性子闷点话不多，但特别有责任心，你呢，一看就是温柔贤惠的小媳妇，天生一对，哎，我给你看照片。”
屏幕一滑，刷刷几下就把徐医生的照片找出来了。
“哇，真的很帅哎，制服诱惑！”何小雅趴在林月背后说，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八卦之火。
蒋思怡也过来了，看到徐医生的照片，想到徐医生的家境，蒋思怡脸上笑着，心里羡慕得不行。都是同事，王姐怎么不想想她呢，如果能跟徐医生成了，她，让她放弃程组长她都乐意。程组长颜值不输徐医生，家境肯定比不过的。
林月也被照片中的男人晃了下眼睛，何小雅说得对，男人一身白大褂，真的很加分。
王姐再接再厉：“其实他也看过你的照片了，嘿嘿，虽然他没说，但我一看就知道他特别满意，怎么样，给王姐个面子，我安排时间，你们俩一起吃顿饭？先聊聊，合适就继续谈，不合适王姐也不勉强你。”
“月月去吧，我想去都没机会呢！”何小雅故意酸溜溜地说，撒娇地瞪着王姐。
王姐递给林月一个“我就偏心你”的眼神。
蒋思怡也劝林月去。
林月为难了，倒不是对徐医生心动，而是王姐都这么说了，她又是单身，再用“现阶段不想谈恋爱”当借口，似乎有点不近人情。更何况，她有必须不去的理由吗？脑海里出现一道高大的身影，但人家，对她根本没那意思。
她在这儿走神，王姐当年轻女孩矜持呢，激动地站了起来：“那就这样定了，我马上给他打电话，我记得他今晚好像值夜班，明晚应该有空。”她是真的觉得林月好，贤妻良母型的，对表弟的职业接受度比较高，换个耐不住寂寞的，男人陪得少就闹，时间长了准成怨偶。
“王姐，你先别打！”林月急了，想去阻止王姐，却被何小雅给摁椅子上了，小声骂她傻：“这么好的男人，你还客气啥啊，大胆勇敢地去，你们俩真成了，往后我孩子有个头疼脑热，就都找他了，嘿嘿嘿……”
林月苦笑，何小雅想的可真够远的。
王姐是个行动派，一分钟没用上就把相亲时间定下来了，明天徐医生直接来接林月放学，然后再去吃饭。
一切发生的太快，林月整个人都懵了，相亲，她竟然要跟人相亲了？
“叮”的一声，王姐发了几张照片过来，都是徐医生的，有白大褂的工作照，有休闲的家居照，几乎都是旁人角度的侧拍，自然接地气，如果不是王姐提前介绍，根本看不出他很有钱。简言之，这是个低调的成功男人。
单看照片，林月找不到徐医生的任何缺点，给人的感觉也很舒服。
手机又响了声，林月怔了下，偏头看向程谨言。
程谨言浅笑，意有所指。
林月再看消息内容，程谨言：“祝相亲成功。”
林月都不知道怎么回。
下午放学，林月与傅南汇合，王姐突然从后面冒出来，笑着提醒她：“别忘了明晚相亲！”
声音挺高，旁边好多人都看了过来。
林月牵着傅南逃了。
“老师，你要跟谁相亲？”别看傅南才读一年级，但恋爱、相亲、逼婚等字眼，小学生也懂。
“不是相亲，只是一起吃顿饭。”林月不想跟小学生讨论这种事情，笑着转移话题：“明天要叫周叔叔来接南南了。”
傅南现在只想知道老师的相亲对象是谁，可林月坚持不多说，傅南好奇死了，偏偏不好意思跟老师撒娇耍赖皮。晚上周凛加班，林月煮了两碗面条，吃完陪傅南写会儿作业，她就回主卧备课了。
傅南睡不着，躺在被窝等周叔叔，幸好今天周凛回来的还算早，叫他等到了。
周凛每晚回来都要看看孩子，九点多，他以为小学生早睡了，推开门，却见傅南跪坐在床上，神秘兮兮朝他招手。周凛纳闷，反手带门，问：“怎么还不睡觉？”
“周叔叔，老师明天要跟人相亲。”傅南悄悄地说。
周凛愣了几秒，随后将小学生塞回被窝：“跟你有关系吗？睡觉。”
傅南闷闷不乐：“有关系，我喜欢程老师，不喜欢老师跟别的男人相亲。”
周凛：“呵。”
在周叔叔这儿找不到共鸣，傅南叹气，想起来了：“周叔叔，老师让你明天去接我。”
周凛：“嗯。”
他就知道，女老师早晚会跟某个男人跑了，请保姆的事还得提上日程。
“睡吧。”周凛揉了揉小学生脑袋。
傅南心事重重地闭上眼睛。
周凛坐在床头，等小学生睡着了，他才退到门口，关灯，带门。对面就是主卧，周凛看了几眼，先去洗澡，躺到床上了，才给女老师发消息：“傅南说你明晚相亲，要我去接他。”
林月知道他回来了，也知道他在傅南那儿待了一段时间，或者说，从周凛跨进门的那一刻起，她就忍不住留意外面的动静了。看完短信，林月无法否认，咬下嘴唇，回：“嗯，早上王姐帮我介绍的。”
发完了，那边秒回：“知道了，你忙你的，我去接傅南。”
一句话，十几个字，林月看了很久。
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她也说不清楚，从未恋爱过，也不懂恋爱是什么滋味，只是觉得，她心目中的男朋友，要有强健的身体，她做着费劲儿的，他能轻易做到，然后，在她需要的时候，他会及时出现，给她一个温柔的拥抱。
其实，周凛有一点点符合的，可惜，在周凛眼里，她只是傅南的老师。
也好，那就去相亲吧，不成没有损失，成了，带回家给奶奶看看，让奶奶高兴高兴。
既然要相亲，早上起床，林月换了她最喜欢的那条蓝色连衣裙，长发盘起来，露出脖子，再戴上一对儿珍珠耳钉，除此之外，与平时上班并没有太大的不同。
但她一开门，客厅里的一大一小都看直了眼睛，周凛很快移开视线，傅南颠颠跑过去，向老师献上最纯真的赞美：“老师，你今天好漂亮。”
林月脸红了，只是盘了头发，有那么明显吗？
今天雨停了，但周凛还是开车送师生俩去学校。小学生问题多，一路叽叽喳喳的都不消停，周凛默默开车，等红灯时，他瞄眼后视镜，镜中女老师歪头跟小学生说话，曾经垂下来的长发不见了，露出修长的脖颈，耳垂上多颗珍珠，小女人味儿十足。
相亲。
周凛嗤了声，才大学毕业就着急相亲，她是多着急嫁人？
“你相亲那个，也是江市的？”靠到椅背上，周凛一手扶方向盘，一手玩打火机，啪啪响。
谁都没料到他会突然说话，林月反应了会儿才明白他在问她，“是，是吧。”
“干什么的？”周凛抽出一支烟，抬到一半，又塞了回去。
“儿科医生。”他语气硬硬的，像审犯人，林月垂着眼帘，简单答。
“挺好，医生有钱。”周凛笑了下，前面车子动了，他也继续前行。
林月抿唇。王姐、何小雅都说过医生有前途，单纯的闲聊，可同样的话从周凛口中说出来，好像掺了点别的意思。
“老师，你有他照片吗？”傅南突然插嘴。
小学生目光单纯，林月好受了点，不管前面的刑警了，翻出照片给男孩看。
傅南只见过隔壁班教数学的程老师，谈不上了解，因为程老师帅，就觉得程老师适合当老师的男朋友，现在看到一个差不多帅的，还是救人治病的医生叔叔，傅南立即“哇”了声：“好帅啊，我长大了也想当医生。”
林月鼓励小学生：“那要好好读书哦。”
傅南用力嗯。
驾驶座传来一声冷笑：“你不是说，长大了想当警察？”
傅南理直气壮：“我又改了！”
周凛回头，目光却直奔女老师的手机。
然而早在他往后转的时候，林月便关掉照片，自然而然地收了起来。
一整天，林月都在紧张傍晚的相亲。
一整天，周凛都在想女老师要相亲这件事，与他没关系，但，女人耳朵上的珍珠，老在眼前晃。
下午局里没什么事，四点半，周凛跟队里打声招呼，去接小学生放学。
黑色SUV停在路边，周凛点根烟，边抽边扫视进出学校的车辆，刑警的眼睛，隔着车窗都能看清楚车里的每个人。然后就在他停车不久，一辆黑色卡宴缓缓地靠了过来，好巧不巧的，正好停在周凛车后。
周凛刚观察完前面一辆车，视线无意扫过后视镜，定住了。
黑色卡宴中，走出一个一身黑色西服的男人，身高至少一米八，侧脸英俊，最扎眼的是，男人放在背后的手中，居然还捏着一支鲜红的玫瑰花。男人往学校门口走，周凛脖子跟着转，看着看着，小学生们排队出来了，林月也出来了。
周凛摁灭烟头，下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