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夜的人找到了自己的父母。
这件事情压在吴阪头上,他只觉得疲惫到无法承受。胸口传来的闷痛让吴阪感到窒息,他挣扎着从沙发上站起来,狠狠地将那黑色信封撕了个粉碎。
强忍住将手机也摔烂的冲动,吴阪扶着墙,跌跌撞撞走进了卧室,也不在乎自己身上的衣服还脏,带着之前从杜梓芯身上沾的血迹,他一头倒在床上,几乎是昏厥一般睡了过去。
这就是一场噩梦吧?睡醒就好了吧?
睡醒了,自己就在家里,被手机的闹铃吵醒,发现上班已经迟到老板发来臭骂的短信。
等睡醒,一切都回到了原样,对吧?
吴阪睁眼的时候,发现自己手里还紧紧握着手机。
夕阳的昏光透过窗帘,将整个屋子都挤得朦胧一片,但是空荡荡的屋子里,给人留下的只有莫名的孤寂与惆怅。
吴阪又揉了一把脸,总算从那些混沌不清的噩梦里清醒过来,虽然已经忘记自己梦到了什么,但是现在一睁眼,他一翻手机,只觉得睡着时的噩梦还在继续。
那两条短信只剩下了一条,就是那张监控里有吴阪父母的截图。
他父亲提着几个大塑料袋,母亲搬着一个快递箱,箱子上还印着XX果园的标志。
是那家网店的柚子,每到这个季节母亲就喜欢买些放家里。
吴阪其实并不喜欢吃柚子,吃多了酸得倒牙,只是母亲总惦记着他水果吃得少,所以吴阪一回家的时候,她就会让他带些水果走。
回家……
吴阪一个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之前收到的那条短信又浮现在他脑海里。
“解决杜梓芯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靠!这已经是在威胁自己了!他们拿自己的父母来威胁自己,想要解决杜梓芯?
吴阪又揉了一把脸,他跑到客厅,看到之前撕碎的信封被自己洒的一地都是,他没有捡起来的念头,如果这时候有个打火机,他可能会一点点把它们点燃都烧光。
现在呢?现在怎么办……
吴阪又盯着手机上的消息发了会儿呆,决定先去隔壁看看杜梓芯的情况。
按门铃之后,没多久就有人来开门了,灰瑬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打开门,将吴阪迎了进去。
“唔……几点了?”灰瑬打了个哈欠,他昨晚也跟吴阪一样没有睡觉,在帮岳医生给杜梓芯上过新拿来的药后,他下午才抽出空睡了段时间。
“快六点了,你也刚起?”吴阪轻声道,生怕吵醒了在睡觉的杜梓芯。
“嗯,睡了有一会儿了。你休息好了?”
“我还好。她呢?还睡着吗?”
灰瑬刚刚还在摇头,冲里面指了指,而杜梓芯的耳朵可灵着了,一听到有说话的声音,闭目养神的她辨别出了进门的人,瞬间睁开了眼睛,但是由于脊椎受伤,杜梓芯不敢胡乱扭头去看,嘶哑着声音问道:“吴阪?是你吗?”
灰瑬打着哈欠,看吴阪走到杜梓芯身边问东问西,查看起她的伤势,他忍不住打断了两人:“那你俩先聊着,我再去眯会……”
“去吧,有我看着杜梓芯的情况。我陪着她。”
灰瑬点点头,对于吴阪还是很放心的,宁肯冒着生命危险都要跟这姑娘去游乐园见面约会,说明吴阪跟杜梓芯的交情也不是一般的好,所以灰瑬并不会有任何提防。
赶紧再睡会儿,不然等祁队长跟岳医生处理好交接手续再回到宿舍,肯定要把自己拖去当苦力,昨晚忙了那么久,灰瑬还指望着现在趁那两位分部队长没回来,多休息下呢。
盯着灰瑬的背影,一直看他进了里屋还顺手关上了门,给两人留下了谈话的私人空间,吴阪这才回头望向杜梓芯,注意到她身下垫了一块布,身上之前染血的衣服也都换了,这一身松松垮垮的,一看就是别人的衣服。
杜梓芯似乎被吴阪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俏皮地眨眨眼:“这是岳医生的衣服,不是很适合我的风格,你就别盯着看了。”
“没有,只是没想到性子那么急的岳医生,居然会贴心得想到给你换衣服,有点意外。”吴阪勉强堆起了一个笑容。
他那微妙的笑意,自然逃不过杜梓芯的眼睛,她一直盯着他,沉默了好几秒,忽然也露出了有些暧昧的笑脸,想要跟过去一样逗逗他:“怎么了?你好像有心事。”
吴阪的笑容却像是遇到了春阳的寒雪,一点点消融在他脸上:“是有点心事。”
他没有把话说全,而是仔细盯着杜梓芯的脸,第一次这样用眼睛去完整地勾勒她的轮廓。努力又将嘴角提了提,吴阪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将杜梓芯脸边的几缕发梢掖到了她耳后,神情比平时还要温柔。
杜梓芯略带嘶哑的声音越来越低,像是耳语,她通红的耳朵暴露了她平静之下的羞意:“在担心陨委会那边么?我没事的,祁队长跟岳医生已经去帮我办相关手续了。你……”
“我也没事的。”吴阪的指腹刮过杜梓芯的肩头,她似乎还在发低烧,身上有点烫,触感轻柔,杜梓芯能感觉到吴阪的手指擦过,她抽了抽鼻子,笑容不见了,但脸却红得不行。
吴阪的手指停在杜梓芯的耳边,又将她的头发理了理。
他的手离她的喉咙很近了。
吴阪能感觉出来,杜梓芯跟他说得每一句话都很费力气,她是很努力地打起精神在跟他交流的,即使扛着伤痛带来的痛苦与疲惫,她也在努力对他展现出笑容,想要让他放心。
吴阪的手开始颤抖了。
如果这时候他的手稍微挪动一下,猛然用力的话,现在无法自由活动,已经没有多少体力用来挣扎的杜梓芯,恐怕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杜梓芯又笑了起来,跟平时嘲笑吴阪时候的口吻一样:“你真的是个榆木脑袋啊。”
吴阪没有说话,他脸上的笑容突然不见了,僵硬得仿佛变成了石像一般,他看着杜梓芯的目光渐渐复杂起来。
杜梓芯的笑容却更深了:“我就知道会这样。”
吴阪的眼睛猛然瞪大,他咬着牙没有吭声,手上却不再颤抖,他缓缓将手从杜梓芯耳边移开了。
“左轮那个混蛋找上你了吧?”她眼中的戏谑不减,仿佛两人只是在闲聊时开玩笑,她在挤兑吴阪一样。
吴阪犹豫了片刻,沉默着点点头。
“我猜也是,你这个人啊,顾忌的事情太多,所以很好利用呀……”
“你不怕我杀了你么?”吴阪再也掩不住心中的痛苦,望着杜梓芯流露出了自己的悲伤。
杜梓芯的笑容不变,带着少女特有的烂漫:“那你会吗?”
不等吴阪回话,杜梓芯却闭上眼睛,不忍心看他扭曲的表情:“你做不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