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等在门口,安伯从房间里出来,对着他们摇摇头。一看就知道情况不理想。
“他这十几年来一直都是天之骄子,现在变成一个平凡人,打击肯定不小。”安伯也是难过的表情,毕竟修一伦是他带来七羽镇的,“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帮助他恢复信心,从头再来。”
“要不然,我们去学校吧?”伯纳德站出来,“会不会对他有帮助?”
安伯和镇长对视了一眼,均点头认可。
“不过帝城现在是回不去了。”镇长看了看一旁心事凝重的西子夜,“你们还不知道吧?小夜是戈长老的大女儿,现在戈家在全世界追寻她的踪迹。”
“什么?”可以说,现场唯一一个不知道其实只有伯纳德,他惊呼着转头看着西子夜,“那就难怪了,戈夫人对你这么关心。原来你是戈家大小姐啊?”
伯纳德又突然笑起来:“以前我还以为你无家可归呢,原来家里这么有钱。”
西子夜抬了抬头,说:“我不会回戈家的。他们害死了梁沁心……”
现场的人都不说话,唯恐谈及这个话题,又让他难过。
伯纳德尚且不知事,像个小大人一样:“戈长老和那个讨人厌的戈离洛确实霸道了点,不过戈夫人对你还是不错的。哎呀,你不想回去就不回了,反正我家就是你家。”
西子夜点点头,对着伯纳德笑了笑。无家可归的时候是伯纳德一家收留了她,现在她被全世界搜寻,可能怕是会连累到他们,甚至是七羽镇。
镇长自然看出来小丫头的心事,叹了一口气说:“我们七羽镇被当做垃圾堆一样,早就被那些权贵人士嫌弃,如果这次不是魂婆婆还记得我这老东西,怕是这世界大会也不会有人通知我了。”
镇长的话自然是在告诉西子夜,你要留下大可放心,他们不会找到这里来的。
“不过,你们去学校,倒是一个不错的办法。一来,以防万一,被人走漏了消息就不好。二来,可以在学校学到更系统化的东西,或者了解更多的事情缘由。”镇长接着又说,“但这帝城是万万去不得了。”
“雀城。”西子夜嘴里说出这个词语的时候,镇长、安伯、伯卡罗和丽可一众长辈无不脸色大变。好似瘟疫一般的词语,早就被他们藏在心底最深处。
“不可以。”安伯急急忙忙站出来,脸色通红,“你知道雀城是什么地方吗?那里的人都是反对女帝的统治,与我们是对抗势力。我坚决反对!”
言念禾这个时候站出来,完美的解释:“可是目前来说,只有这里才没有戈长老的势力。”
众人一下子陷入了沉思,镇长摸着胡子:“这是险招。”
“大护法……你怎么说?”安伯寻求伯卡罗的意思,试图找人支持他。他信心十足,以为作为女帝的前护法,伯卡罗应该会为西子夜考虑。
却没想到伯卡罗懒洋洋的低声怒骂:“爱咋折腾就咋地!反正死了我不会去收尸,躺在家里还浪费粮食。”
丽可悄悄的对他竖起来大拇指,娇羞的像小女生。
安伯急得不行,真的是苦口婆心的劝说:“你们就放心吗?他们都还是孩子,能力都不够,万一出了什么事,我们谁有本事去雀城解救他们?不同意不同意,打死我也不同意。”
“安伯。”这时,房间门被打开,修一伦从房间里走出来,“就让我们去吧。我们大家始终是要离开七羽镇的保护,不能一直依靠你们。”
修一伦身体已经没事了,只是精神状态明显不太对。兴许是这个打击太大了,高高在上的他还不能完全接受。
“我真的想尽快恢复能力。”修一伦看着面前这些人,眼神迷离,“不然我这么多年都白白浪费了。”
西子夜的手心里都是汗,她不知道自己是紧张还是愧疚过头了,一看到修一伦心里就觉得怪怪的。
“安伯,让我们去吧。”伯纳德也站出来,一如既往的信誓旦旦,“我会保护好大家的。”
“你?”伯卡罗睥睨了一眼伯纳德,鼻孔里哼出气,“你别拖后腿就行了。”
伯纳德被说的不敢接话,只好傻乎乎的笑着。
安伯看了看现场的所有人,大家似乎都默认了雀城才是最安全的地方。他一个人抗议倒显得自己小气,没大局意识。安伯看了西子夜很久,少女纯真的眼神,令他不得不妥协,叹了一口气。
“那随便你们吧。”安伯不再阻止他们,但是仍旧用一种忧心忡忡的眼神看着他们几个,最后气呼呼的用手指了指镇长,干脆赌气离开了。
剩下的人看着他的样子,乐的傻笑。
西子夜笑的很勉强,她的视线一直都停留在修一伦的脸上。少年因为这个大变,气色虚弱了点,使得他身上原本的朝气和硬朗多了一层柔和和忧伤感。当修一伦收回视线,与西子夜四目相对时,他咧开嘴笑了。
西子夜不安的扭过头,心里嘀咕:“他是想安慰我吗?明明自己难过的要死,怎么还有心思来安抚我的情绪……”
镇长对着四个人说:“明天都来我家,我们帮你们几个培训下魔圣结界的基本法则。想来你们在学校是绝对不知道的。”
伯纳德把脑袋点得如同捣蒜,马大哈一样附和:“对对对,什么雀城,什么女帝反抗势力,我真的是从没听过。”
“哈哈哈!”镇长笑起来,回头看着人高马大的伯卡罗,意味深长的说:“可惜了你老爸还是个狠角色,你却是个小白。”
“什么意思?”伯纳德又被弄得一头雾水。
还好言念禾拍了拍他肩膀,无可奈何地说:“先回去吧。”
大家各回各家,修一伦站在栅栏处礼貌的送别每一个人。看上去似乎与以往没什么不同,但西子夜就隐约感觉到他哪里不对劲。这种感觉,尤其是在他独处的时候,尤为明显。
西子夜三步一回头,看着那个站在门前的少年,太阳把他的身影投在面前的十字路上,他的头低下来,脸埋进一片阴影里。
“好好走路。”言念禾冷不丁的一句话,让西子夜有些猝不及防。
“你们不觉得阿伦好像哪里不对吗?”西子夜赶上伯纳德和言念禾的脚步,此时的他们已经拐了一个弯,彻底看不见修一伦了。
伯纳德摸着下巴想了一会,愁苦这表情:“不知道,没发现。”
言念禾不发表言论,西子夜叹了一口气,自我安慰:“只好人好好活着,都会好起来的。”少女眼中带着一丝笑意,双手放在胸口,试图用力按压住那剧烈跳动的心脏。
她是不安的。
伯纳德吃完饭就跑去黑五峰了,按他的话来说,就是:“我现在肩负着要保护大家的责任,不得不努力前进。”
伯纳德斗志满满,西子夜实在佩服的很。她和言念禾走坐在屋顶上,看着远处皎洁的月亮,和闪烁着的繁星,整个镇子宁谧和谐。
“好羡慕阿德,每天都像打了鸡血一样。”西子夜伸了个懒腰,试图打破两个人相处的尴尬。
言念禾淡淡的“嗯”了一声,手肘放在膝盖上,双手十指交叉。
“对了,戈夫人她还好吗?”这些天,他们都在为修一伦的事情操心,大家都没有提起在戈府发生的事情。
言念禾眼神闪烁了一下,脑海里是戈夫人苍老的容颜和胳膊上的红点,此刻的他看着西子夜,柔声说:“她很好。”
“那我要问她的事,她怎么说的?”西子夜盯着言念禾的脸,充满的期待。
言念禾从怀里拿出一副画,交给西子夜。少女有些不解的打开那幅画,上面是一个年轻气盛的少女,瓜子脸精致玲珑,桃花眼脉脉含情,小羊毛卷发蓬松可爱,穿着一身大红色的骑手装,脚上是黑色的绑带高跟鞋。可以说是英姿飒爽,钟灵毓秀。
“这幅画上的少女,就是戈夫人第一次生下你的样子。”言念禾轻声说,“你出生了三次,每一次音容相貌都不同。但是,你拥有着能让这个世界毁灭或者重生的力量,一切都在你的一念之间。”
“那……”西子夜的手指颤抖起来,她看着那画上的少女,慌张的有些语无伦次,“我,会害死很多人吗?”
言念禾摇摇头,看着西子夜的模样实在有些无心不忍:“事实是,你救了很多人。只是在救人的同时,很多人因你而死。”
“就像梁沁心,阿伦……对吗?”
“这是宿命。”言念禾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自己也是心有不甘的。如果不是因为所谓的宿命,他应该会更加疯狂地彻底的沦陷。
西子夜将那幅画收起来,紧紧的拽在手里:“我发誓,以后绝对不会让别人为了我无辜受死。”
言念禾看着西子夜的脸,在月亮下有些苍白,但眼眸却是水汪汪的。这句话,他比谁都清楚,是来自命运的讽刺。不管他们怎么努力,将来的有一天,都将把这一切化作虚无。
“所以,你要好好的长大。”言念禾伸出手掌,放到西子夜的脑勺后,如此的自然又熟练,好像他们之间不止一次这样亲密。
“我之前认识你吗?”西子夜张大了眼睛,看着言念禾,“我说的是我的前世。”
言念禾受惊般的缩回了手,带着些不名所以的失落感。在西子夜询问的眼神中,少年最终摇摇头,笑着说:“我才没那么老好吗?”
这个玩笑讲得有些冷,但西子夜还是很给面子的笑了笑,嘟囔着:“也对,你变老了应该会很丑,现在多好看啊……”
“什么?”言念禾明显是听见西子夜的话了,不过是想让她再重复一次。少女立刻羞红了脸,逃也似的要回去了。
“没什么。我回去休息了,你也早点休息。”
“明天见。”言念禾坐在那里,看着少女慌慌张张顺着扶梯落到二楼的阳台上。
西子夜离开后,言念禾横躺在屋顶,胳膊枕在脑后,看着月亮发起呆来。墨色的夜空。月亮上可以看见云层的浮动,星星好似碎钻四处闪烁,风也刚刚好,树叶沙沙作响。少年俊朗,仙气飘飘。这场景真的是,如画一般的岁月静好,让人沉醉其中不可自拔。
西子夜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海里有无数人的画面一一闪过,那些画面都让她觉得很不安。
伯纳德还在黑五峰奋力往上爬,他双手各抓住一颗茅草,双脚用力,登了上去。等他气喘吁吁地躺在山顶上,天空中落下一颗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巴。伯纳德赶紧爬起来,手忙脚乱的磕头,嘴里又唠叨着:“快许愿,快许愿!”等他重新调整好许愿的手势,那流星早就不见了踪影。
有些不甘心的伯纳德,盯着那漫天繁星,身体一热,只见那星星一颗接这一颗纷纷落下来,下起来一场盛大的流星雨。伯纳德激动的摸着自己的眼睛,在山顶跳起来,发狂一般的高呼:“我又进步了!欧耶!欧耶耶耶耶耶!天才啊我真的是!”
修一伦同样没有睡觉,他独自坐在房间里,没有开灯。流星划落的时候他走到窗户前,面色凝重,手指抠着窗户边缘,手指泛白。
因为这一场流星雨,七羽镇的人几乎都起来看热闹了。大家对着流星许愿,惊呼,感叹。
这样的美好的日子,多年以后再回忆起来,也是无与伦比的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