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望听到这里,忍不住击节赞道:“秒啊!这才是吾皇之高明,不费摧灰之力既解决了朝廷上下腐败奢靡之风,打击了三阀势力,又降服了独孤行这样的桀骜英雄之士。”
众人见他二人一唱一和,聊得甚是起劲,倒也无人搭话。
蓝衣老者手捂羊须,朝唐望神秘一笑,道:“可是,有道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如今三阀之一苏北道慕容山庄失窃,人言都是“飞羽神龙”独孤行所为,而且有信物为证,不知大家信是不信?”他说着又将先前那枚带着尾羽的黑色小钢镖拿了出来,提在手上。
众人一听哗然。
“老朽手中这枚暗器,这就是出现在慕容山庄的“飞羽令”,货真价实,老朽可以认定这确是独孤行的飞羽令!”
唐望听了此前种种,对独孤行已然抱有好感,此时不禁疑惑道:“先生何以言之凿凿,肯定是独孤行所为?众所周知,慕容山庄乃大兴三阀之一,富可敌国,那白玉麒麟虽是太祖皇帝所赐,自然贵重无比,却顶多也是个俗物,而且慕容老太君巾帼仁义,威名赫赫,就连当今承宣皇帝也要尊称她一声国母。以独孤行今时今日之地位,为何要冒天下之大不讳,去跟一个老太太过不去。”说到这里,心中忽然一惊,暗道:莫非是当今天子授意,独孤行这才甘冒大险?
在座众人听了他这番话,无不议论纷纷。这时,一个中年大汉突然插嘴道:“想必是独孤行太久未操行当,一时手痒了吧!”
此言一出,众人莞尔。
蓝衣老者将手中那枚“飞羽令”放置案桌上,忽然一转话锋说道:“诸位…独孤行盗窃白玉麒麟有何目的,暂且不明。就说他这些年涉足之处,可都是江湖中响当当的地方啊!那王宫府邸兵甲如云、武林门派高手辈出,这独孤行却来去自如、如入无人之境,可当得上是一位传奇大侠,甚至有人说以他的功夫足以跻身天下十大高手之列!”言下颇为敬佩。众人听了纷纷附和,点头称是。
“放屁!简直就是放臭屁!”
就在此时,又有人忽然大骂道:“独孤行这厮仗着有些三脚猫功夫、为祸四方,依本少爷看,不过是一个偷鸡摸狗的鼠辈,又算得上哪门子的“大侠!””话落人现,二楼看台东座上忽有一华服锦衣公子站起身来,直面众人,语出惊人之词,脸上更是一副嫉恨不齿的神情。
蓝衣老者见有人故意拆台,顿时脸现不悦,双目望向锦衣公子,心中暗暗生气:“此人年纪轻轻,不过二十出头,一脸轻浮之色,不知姓甚名谁,但在如此高雅之地秽言于众,简直有辱斯文!”
众人见那锦衣公子头戴纶巾,衣着华丽,油头粉面,长得倒是有模有样,可是说出话来却粗鄙不堪、不知轻重,尤其在这档口却是触犯了众怒。
果然,锦衣公子话声一落,底下立时群情愤涌,喝骂之声四起。
这也难怪,要知道在座者大多为平民百姓,对这些养尊处优、目中无人的富家公子本就没什么好感;相反,倒是对那些江湖上飞天入地、除暴安良的高人侠客甚为敬仰,并视为心目中的英雄。此时听得有人污蔑反对他们心中的偶像,当然是忍忍不住了。
千夫所指,足以销金铄骨,锦衣公子虽然”义正言辞“却难敌悠悠众口。众目睽睽之下,他气得忍不住就要拔剑发作,幸被一边的同伴及时拉住了。虽然如此,锦衣公子愤愤然坐下,仍是气岔难平,一张俊脸胀红如酱。
蓝衣老者见众人被那锦衣公子激怒如此,倒有些意外,他挥手示意大家安静,解释道:“诸位,且听老朽一言。这位公子也许有所不知,独孤行自出道以来,虽行盗窃之事,但却是盗亦有道,为人仁侠仗义、劫富济贫。今年四月,淮南汴河水发,汴州地界泛滥成灾,数十万难民流离失所,朝廷赈灾不及,当地州府还不许难民进城留住,眼见许多百姓便要饿死、病死、冻死在城外,是独孤行不辞辛苦,不远千里雇人从外面买来粮食、棉被、药物,及时给他们送去,又请来郎中大夫为他们救治,拯救了无数难民的性命。此事乃老朽亲眼所见,这份高义,我是十分地敬佩!所以,称之为大侠实不为过。”他说完将扇子一收握在掌中,十分虔诚地朝天拱了拱手,余光一瞥二楼锦衣公子人等,目光之中不乏鄙意。
“独孤大侠好样的!”
“独孤大侠义薄云天!”
众人听了蓝衣老者这番辩解,齐声高呼起来。一时之间,声鸣鼎沸,气氛十分热烈。
那二楼锦衣公子见众人如此赞誉独孤行,心中又嫉又恨,有些气急败坏,只是独舌难抵众口,生生忍住了,一张脸由红转青,憋的十分难受!他忿忿不平地在位置上坐下,冷哼了一声,举起杯中茶水一饮而尽,恨恨的说道:“什么盗亦有道,不过是沽名钓誉,哗众取宠。”
在他左旁,先前拉住他的那名中年虬须汉子起身为其倒酒,脸上不以为然,笑劝道:“慕容公子,这些凡夫俗子见识浅陋,不过是人云亦云,你又何必跟他们一般见识!”他停顿了一下,忽然又掩嘴低声说道:“据本帮刚派出的探子回报,说独孤行这厮最近就在在金州城里出现,说不定……他此刻就藏在这里。”
锦衣公子听他这么一说,禁不住左右一望,一时也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人,他脸上阴晴不定,追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虬须汉子见他怀疑,立时拍着胸脯作响,佯装有些生气道:“当然是真的。慕容公子,我许某人虽不是什么大人物,也算金州城一号角色,我金刀帮虽然是小帮小派,怎么说也是这金州城的地头蛇,这城里哪一点风吹草动能逃过我的耳目!”
“好,许老大,你这事办的不错,本少爷果然没有看错你!”锦衣公子见他信誓旦旦,倒也信了,放开心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虬须汉子大笑:“多谢慕容公子夸奖,还望慕容公子以后多多关照兄弟,在令尊面前替许某美言几句。”
“那是自然!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锦衣公子忽又想到独孤行的手段,高兴之余却有点担心,不禁又道:“许老大,你们查清楚了没?这贼子狡猾得很,可要多增加点人手!”
虬须汉子点头道:“慕容公子你放心,这个兄弟自然醒得。一会待兄弟们摸清了他的住处,将他抓住交由公子发落便是。来来来……先喝酒!”
锦衣公子一脸恨意:“飞羽神龙……嘿嘿,让本少爷抓住这厮,非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不可,再砍掉他的双手和双脚,我看他还怎么飞!”
“是,是,慕容少爷说的对极了…到时候他独孤行可不就变成了没手没脚的臭虫么,哈…哈…哈…”虬须汉子旁边一个站立的随从嬉笑起来,手舞足蹈,彷佛在模仿着那无足无翅的虫子扭曲挪动的形状,一桌人等尽皆笑倒。
这锦衣公子何许人也?原来他正是蓝衣老者口中所说,丢了家传宝物的慕容世家家主慕容万金的独生儿子,也是慕容老太君唯一的宝贝孙子慕容峥,慕容世家的大少爷。慕容万金膝下有三女一子,这个儿子最小,是他四十岁那年生下来的,就盼着他继承家业,延续香火,所以也最疼他。
可是这位含着金汤勺出身的慕容峥,打小受宠惯了,看似风流多才,其实金玉其表、败絮其中,典型的眼高手低,还经常仗势压人、欺男霸女,是出了名的纨绔子弟,在苏北慕容山庄老家汝城可谓人见人恨。
慕容万金对此也是恨铁不成钢,对这慕容峥没少责骂,但老太君对唯一的宝贝孙儿溺爱过甚,常常包庇,因此慕容万金索性也懒得管了。此次这慕容峥自告奋勇,私自跑出家门来到金州,目的有二,一则为孝顺其祖母,为的是想抓住独孤行追回其传家宝物“白玉麒麟”,好让祖母开心;二则也想在家族中表现一下自己,让其父慕容万金对其刮目相看。
现场人声鼎沸,渐至高潮。这当中,谁也没有注意到二楼西席面也正坐了一个人。此人一身劲装短袖,外罩浅蓝色长袍,看起来三十来岁年纪,身高七尺,略显廋弱,他斜戴半张铁面面具,将半边脸都遮了起来,使人无法窥其真容,只是露出口鼻和小半张左脸。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是一对目光深邃如星,加上一副冷冰冰的神情,自有三分傲气,令人不敢亲近。在场座客虽众,男男女女,或三五成群,或对饮,但唯有他是独自一桌,顾影自怜,仿佛旁人的一切吵闹都与他无关似的。
“周书公,照你这么说来,普天之下便没有独孤大侠不敢去的地方、也没有他偷不到的东西了吗?”人群中有人忽然向蓝衣老者提出了问题。
原来这说书的蓝衣老者姓周名书公,乃是江湖上有名的快嘴,博学广闻、消息灵通,靠着一张嘴走南闯北吃江湖。虽然他到醉仙馆这里不过才几天,但说话风趣,轶闻故事讲得精彩,倒有不少人记住了他的名字。
周书公故作深沉、仿佛思量了一番,这才神秘地一笑答道:“那也未必!”众人一听有戏,俱都放下茶食,好奇地等着下文。只见周书公在案桌边左走一圈、右走一圈,似乎吊足了大家的胃口,突然瞪眼,徐徐说道:“要说独孤行虽然本领高强,神龙见首不见尾;但山外有山,天外有天。据老朽所知,这世间至少有一个地方是他不敢去的,有一样东西是他偷不到的。”
还真有?众人更是来了兴趣,纷纷质问是什么地方,什么东西。
“各位,可有谁知道雨花岛?”周书公环绕众人一圈,神神秘秘出声问道。
“雨花岛?”
“那是什么地方?”
“雨花岛…莫非就是那个有去无回的死亡之岛?”座客中有人大骇惊叹。
众人似问似答,有听说过的,有没听说过的,你看一看我,我瞧一瞧你,俱都惊悸莫名。
雨花岛,光听名字就是一个美妙的地方!但没想到名字这么美的地方,竟然是一个恐怖的所在,以至于令众人闻之色变。甚至连坐在二楼西面孤立独行的蓝袍人听后也神情顿了一顿,但见他伸去抓茶点的手就这么突然停在了半空,好似突然间被什么无形之物卡住了。
周书公一语惊人,直到吊足了众人的胃口,这才解说道:“不错。雨花岛……传说中:女人的天堂,男人的禁地。”他说得语气有些惊惧沉重,众人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周书公,你倒是快说啊?”有人急不可耐问道。
“美人剑出英雄折,雨花落时血花涸。传说雨花岛隐匿在云梦湖之中,常年云雾缭绕、阴雨绵绵,有如瑶池仙境,神秘莫测。诸位可知,这雨花岛的来历?”
众人四目相顾,纷纷摇头。
“在六十年前,也就是前顺末文成帝登基大典那日,周边东瀛,高丽,南诏,回纥,北羌鞑靼以及西蕃土司六国使者来朝参拜。文成帝在鸿禄殿设宴款待,歌舞庆祝,期间谈及武术击技优劣时,各国使者各逞其词,互不相让。于是,文成帝便下旨昭告臣民,在天京西郊校场举办了一场七国比武大会,凡天下勇士皆可参加,胜出者不但能封侯拜爵,御赐“武状元”,还能获得天下第一勇士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