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常往来于秦河的公子哥们都对某个姓北的小公子妒恨非常,原因无他,就是因为他包下了花魁湘湘姑娘,夜夜笙歌。
秦河上依旧金迷纸醉,高大的楼船缓缓行驶在河面上,一个身着皂青色广袖长袍的青年拎着金樽,懒懒的倚在栏杆上,正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季堇一身玄色广袖长袍,坐在桌边拎着酒樽自斟自饮。
“季堇,你把你这楼里的头牌都拿去哄你家小宝贝了,就不怕你这楼倒闭了?”
“我这楼里多的是美人,也不差她一个。”季堇慢悠悠地饮了一口,漫不经心。
“嘻嘻,湘湘听到,该伤心了。”秦绍看着这河里大大小小的楼船,也饮了一口酒。
季堇从桌边站起来,拎着酒樽慢慢走出雅间,同秦绍一起倚在栏杆上。
“道观里的小姑娘好不好骗?”开口即是调侃。
“好骗。怎么不好骗呢?”秦绍懒懒的抬了抬眼皮,平日里儒雅俊美的脸上已经染上微醺,“就算再尊贵也是寡淡无味,还不如姐姐有趣。”
季堇正抬起酒杯的手一顿,有趣么?季堇眼前飘过某个只穿着半湿里衣……
今晚的风真是令人恼火。
北时安站在小几前,提着小称小心翼翼地称量药材。即使已经把配方都背下来了,实际操作起来还是有点困难。
“好了,湘湘姑娘看看有没有什么纰漏?”
湘湘窝在美人榻上,面无表情地抬了抬眼皮,放下手上的书本,快速扫了眼小托盘上的香料,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快两个月了,北时安除了第一天见过湘湘脸上出现过别的表情外,再往后就是一日复一日的面无表情。
北时安抚了一下自己同款面无表情的英俊的脸,真是愈发心如止水了。
湘湘作为这潇湘班的头牌,整个三楼几乎都是她一个人独占了,自从北小公子包下她后,更是与世隔绝一般。楼下的喧嚣都传不到这。
面无表情的北时安也不执着于得到湘湘的回应,把小托盘放在一旁,继续按着配方提着小称捡香料,面无表情。
门外一阵喧闹。
“公子,湘湘今日不见客。”老鸨把人拦在楼梯口,一脸谄媚地拉过身边的花娘,“公子不如试试新口味?这是清清……”说着就把花娘往来人怀里推。
“滚开!”眼见着清清就要靠过来,华胥令月急忙喝止。急切中声音带了点尖锐。
正要继续推销的老鸨一愣,杏眼一转。
华胥令月是偷溜出宫,为了方便行事就穿了一身男装。她底子好,扮成男装也就是个子矮了点,总体上看,还是蛮俊俏的一个公子哥儿。
华胥令月自我感觉良好。
“让开,爷今日还真就要见见这湘湘姑娘了。”华胥令月急着要找人,直接就要往前冲。
老鸨方才是急着拦住人,没仔细看。细细一扫,这小公子耳朵上竟有两个小小的耳洞。
这就是哪家的小娘子吧。别是来寻人的,要是闹起来扰了客人的兴致就不好了。
华胥令月见老鸨拦在前面不动,脾气登时就上来了。在宫里还没谁敢这忤逆她,老鸨越拦着不让过,她还偏偏要上去看看那个把绍哥哥迷得昏头转向的花魁长什么样了!
假绍`北时安`哥哥面无表情地听着门外的动静,没有感情地称着香料。
门外。老鸨脸色一变,冷冷道:“小娘子上花船来做什么?”
华胥令月一愣,这就认出她来了?可是她感觉自己装得挺像啊,打扮也没出错啊。涉世未深的真`华胥令月`公主信心爆棚,八成这老鸨就是故意诈自己的。
“你在说什么!快让开!”
“小娘子,脾气挺大呀。进了这潇湘班还这么横!”老鸨抬手就招来几个打手,把华胥令月团团围住。
“你……你想干什么?”华胥令月看了看围在自己身边的几个人高马大的打手气势弱了几分。
老鸨摸着手上的金戒指冷笑道:“抓起来!”
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敢在青楼这么横的良家女子还是头一次见。给点教训,她为着自己的清誉也不敢出去乱嚷。
“啊!你要干什么!刁民!”几个打手上前就抓华胥令月,有两个还直接把手放在她身上乱摸。
“放手!大胆!放肆!啊!”
面无表情的北时安在门里听得心惊肉跳,还好她没在意那点女女大防,直接上手就搂搂抱抱。
不过这姑娘倒怪可怜的。
北时安瞟了一眼窝在美人榻上已经睡着了的湘湘姑娘,放下手中的小称,稍稍往门口挪了挪。
她这该死的正义感!
华胥令月此时是真的怕了,身体被人钳制住,还有人在她身上乱摸。她是宫里最受宠的公主,何时遭受这样的折辱!
“绍哥哥!救我!放手……”
“喊你呢。”季堇踹了一脚歪歪斜斜坐在地上的人。
秦绍仰头灌了一口酒,“哦,那我得去看看。”却连动都没动一下。
华胥令月奋力挣扎,却耐不住力量悬殊,拉扯扯扯间就被拖下了楼梯。
此时的她万分狼狈,头发乱了,华贵的衣裳也被扯得皱巴巴的,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绍哥哥……”嗓子已经哑了。
“吵什么?”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烟紫色广袖长袖,腰间精巧的玉带勾勒出窄窄的腰线,墨发银冠,好贵气的风流小公子。
北时安摇着手上纯属装逼的玉骨扇,慢慢悠悠地从门里晃出来。
再加上大写特写的欲求不满表情包。
老鸨一见北时安出来了,连忙媚笑地迎上去,“可是吵到北公子了?我这是把人带走。”
北时安不置可否的点点头,看了一眼已经奄奄一息的华胥令月。
这人莫不是照着她整的吧!?
北时安的表情包有些龟裂。
太像了,虽然华胥令月现在这副样子狼狈不堪,但是站在北时安的角度还是能把她的脸看得一清二楚。
北时安愣愣地看着那张与自己有九分相似的脸,一时间有点忘词。
“额……北公子和这位小娘子认识?”老鸨也瞧出不对劲了,颇有些小心翼翼地问。
两个人如此相似,像是……兄妹。
这位北公子可是季大人的座上宾,早就吩咐要好好伺候的。
老鸨隐隐多出了几分要下岗的觉悟。
“……认识,”北时安含糊地说道。她要怎么说?她也很懵的,好吧!?
缓和了一下,华胥令月也回过神来,挣扎着站起身来,对上面北时安的脸,也愣了。
“你……”是谁?
“城白,把人带出去。”北时安生怕缺根筋的妹妹张口就来一句你是谁。
亲姐也经不起这么折腾。
一直守在旁边看戏的城白冷着一张脸,嫌弃地拎起华胥令月就往楼下拽,一点都不怜香惜玉。
“温柔点。”北时安看不过眼。
城白冷言冷语“我是奉主子的命令保护公子你的安危。”言外之意,我现在帮你拎都是好心好意。
“……”
华胥令月再次杀猪般的叫起来,“放肆!啊……”
雅间里,秦绍听着外面的动静,“这城白也太不知怜香惜玉了。季大人就不怕他把你家宝贝给碰坏了?”
季堇看着正把华胥令月往小乌篷船上塞的北时安,轻轻一笑,“比不上秦小侯爷舍得。”
“你到底是什么人?别以为和我长得像,我就会放过你!”华胥令月仍在不停地挣扎,北时安受不了直接让城白把她捆起来。
按照之前的了解,这个烦人精应该就是她的任务对象了,这……
北时安放弃形容……
乌篷船摇摇晃晃地离开楼船,北时安却没有立即回阁楼,而是站在甲板上静静地看着眼前浮夸奢靡的景象。
现在已经是八月天了,秦河的晚风吹在脸上依然是暖暖地,感觉不到半点凉意。北时安此时却是浑身冰冷,感觉自己陷进了一个闭环里,走不出去。
要说她十分渴望真相吧,但是北时安一直都知道,她对所谓真相并不渴求。
明明对季堇半点都信任,却偏偏对他的安排逆来顺受。没什么时候比现在更茫然了,不想停下来,只好不停歇地向前走,又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去往何方。
北时安轻轻地吁了一口气,走一步算一步吧。
北时安扭头看向三楼雅间的阳台,正好对上季堇带着笑意的目光。
见北时安看过来,季堇倒是心情更好地送了一个飞吻。
“这儿公主差不多要上岸了,你这碗鸡汤还洒不洒了?”
季堇调戏完北时安,开始无情无义地赶人。秦绍慢悠悠地站起来,弹了弹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
“比不上季大人高明。”半点醉态也没有。
另一艘离得极近的楼船,露台上一个劲装女子盯着站在对面楼船甲板上的紫衣小公子。
原本在专心看风景的紫衣小公子倏然回头,两道视线一下子擦出火花。
修竹立马转移视线,再看时,甲板上已经没了那道身影。修竹走到船边,确定人还在花船里才安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