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朝发兴奋地把《下篇》紧紧地抓在手里,“造化助人,没想到我苦苦寻觅的《下篇》竟然在你手里,哈哈哈……”
张三生近乎抓狂般要去夺那本书,周朝发一个侧身,张三生也许久坐无力的缘故,竟然摔了个狗吃泥。
引得众堂看客无不大笑。
“使不得,使不得。”张三生叫道,“我回家去取十万银币于你,这本《下篇》万万不能给你。”
“说下的话,泼出的水。哪有收回的道理?”
“怪只怪你技不如人。”
“你得了这本《下篇》也是于事无补,倒不如给了周大师,做个顺水人情。”
“对啊、对啊。”
众人对着倒在地上的张三生指手划脚。
张三生有苦难言。这本《下篇》乃是东方学宫藏经阁书籍,若是被学宫知道他拿来赌博,输于别人,肯定会受到惩罚。
藏经阁五层守阁阁老,除了他,个个身手不凡,深藏不露。
他因为是上届宫长的大舅子,走了后门,混了个守阁阁老的职位。
因此在学宫里,并不被人待见。
好在藏经阁第一层并没有什么重要秘笈,他本人又不恃权凌弱,才在上届领导退休后,一直坐着这个位置。
平日里,他手头紧的时候,会摘抄些藏经阁的书籍去卖。
他知道这不符合学宫规章,所以在摘抄的时候,把各种书籍东拼西凑,胡乱起些霸气的名字,例如《独步天下万法归宗诀》、《飞龙在天如来大临掌》、《刀枪剑戟棍棒大全》之类。别人以为是从东方学宫藏经阁里抄出来的,一定是好东西,争相掏腰包去买。因此,日子过得有滋有润。
今天因为要来赌坊玩两手,临时烧香,把藏经阁的《龙三爷从零开始教你掷骰子》看了几遍,后勤茶水室的刘大爷催得紧,一时心急把书本揣在怀里,带了出来。
刚刚输红了眼,拎出来赌。
现在后悔莫急。
“周大师,你这本有些地方字迹模糊了。我回去重抄一遍,即日派人送到府上。”张三生艰难地爬起来,伸手去抢书本。
“不劳你费心了。”周朝发心里清楚的很,张三生打得什么算盘。
煮熟的鸭子,不能让它飞了。
周朝发大笑一声,一把搂起小红,原地转了两个圈,道:“你真是我的幸运女神。今晚,我要宠幸你。”
小红脸一红道,“讨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宠幸她!宠幸她!宠幸她!”
赌坊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声音,一众看客,群情汹涌,个个呲牙裂嘴。
周朝发在众人的欢呼声中,搂着小红走出了赌坊,走进对面的怡春院。
张三生凄凄然躺在地上,感受着青砖石地面的冰冷和人心的冰凉。
“小红、小红。”
“人家走了。”刘大爷俯下身子,作势要扶他,“哎,我去撒泡尿的功夫,你就把底裤都输给人家。早就跟你说了,周朝发从来没失过手,你跟人家赌骰子,不是自掘坟墓么?怎么地?还要人家帮你盖上土啊?还不给我起来?”
张三生愤道:“你不要理我,要是把底裤输了就好了,我输的可是藏经阁的书籍啊!”
“那又能怎么样?不输也输了?”刘大爷摆出一副大爷的姿态,“再说藏经阁那么多书,《龙三爷从零开始教你掷骰子》?这是什么下九流的书,学宫可能都不知道有这本书的存在,听我一句劝,起来吧,地上凉。”
刘大爷气得胡子都吹起来了。
“你有没有十万银币?”张三生突然问道。
刘大爷猛然松开手,道:“茶水间不像藏经阁,是个没什么油水的部门,平时就给你们端茶倒水什么的,我身上哪有十万银币?全家都没有?”
“哎——”张三生眼泪哗啦啦地流出来。
“我觉得你还是躺在地上吧,说不定能讹赌坊十万银币。”刘大爷也懒得理他。
“张阁老。”
张三生正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忽听到有人叫自己。
抬起一双泪眼望过去,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向他走了过来。
他连忙擦干眼泪,从地上一跃而起,差点撞到刘大爷的下巴。
“搞什么鬼?一惊一乍?”刘大爷骂道。
“是你们。”张三生端起架子,“你们还是学生,怎么来赌坊玩?不怕学宫知道?你们看到什么?”
“什么都看到了。”段沐清安慰他道,“你把藏经阁的书都输了。”
“这……”刘大爷反而紧张起来,“你们是学宫的学生?哎,这件事情我全程没有参与,我就是一个热心的爱扶老人的老人,你们刚刚也看到了。我去了趟茅房,回来他就把学宫的财产输掉了。于我无关。”
刘大爷后退两步要走,回身阴脸对着张三生,“你不要拖我下水,保我全身而退,以后我还能照顾照顾你。”
又笑着对段沐清三人说道:“你们开心,小赌怡情,注意身体。”
说完,开开心心地走了,留下段沐清三人一脸懵。
“既然你们知道了,那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没错,藏经阁的书籍是学宫的公共财产,我把它输了。以后,藏经阁是守不了了,可能要去守茅房了。”
张三生低下头,道,“可能茅房也守不了了。”
“只是小红。”张三生咬牙继续说道,“把小红也输了,我不忿呐。”
“就那女人?”成风突然开口说道。
“什么就那女人?小红可是怡春院第一头牌,离她从良的日子就要到了,到时,我再也不能找她温存。”
段沐清翻了个白眼,把学宫财产都输了,还惦记着女人。
张三生拂了拂袖子,走出了赌坊。
看着他的背影,郭达小声嘀咕:“这位阁老也是性情中人,为了个女人失去理智。”
段沐清撇了他一眼,道:“拿公家的财产去充什么性情中人,你要不要赋两首诗给他?”
郭达被段沐清这么一呛,也无话可说,拉着成风找了其他桌子赌了几盘。
成风不懂赌博之术,和段沐清要了些零钱胡乱跟着下了几盘,倒也赢了些钱。郭达笑说,这是初学者的运气。往往参赌之人,前几次都会赢,长久下去,必会输多赢少。
要想逆转这种局面,一定要学会赌博之术。
但是赌博之术,数以百种,要想精通其一,也要花费许多精力。
像周朝发那样,精其半生,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也只是会掷个骰子而已。
对于大多数人,图个乐子就好。只是往往乐子没图到,陷了进去,输急了眼,倾家荡产,妻离子散。
郭达像成风灌输着自己的生活哲学,忽听到坊外张三生骂咧咧的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