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粟已经跑出了那条小巷,下意识就走到了宫门外,她手中拿着令牌,看到了守门的卫兵转身便躲开了。随后彷徨在街道边,她现在已经出来了,好不容易出来了,怎么还会想着要回去呢?
刚要走阿粟突然担心起钟离宥会不会因为她的不辞而别而难过,但转念一想这些难过都是暂时的,就让阿粟也同孟惜一样只当是他做的一个梦吧。
至于那个梦怪嘛,暂时还不知他是什么身份,到底有何目的。仅仅如挽时所说是因为钟离宥误闯了琼桑山才会被他困住吗?如果真是这样,那梦怪也忒小气了。两年过去了那梦怪都只绘梦,并未进一步伤害钟离宥应该不会有杀他之心。可是就这样将人困在梦境中算什么,也只能亲眼见到这个梦怪弄清楚这一切才能解开这个结。
现在阿粟要去阑国找钟离越了,过了这么久也不知道钟离越到底是到了阑国还是已经从阑国回来了。阿粟是一个路痴,听人说阑国在西边沙洲的尽头,只要一直往西走,顶多就绕几个圈子,一定是能到阑国的。
“钟离宥,对不起我真的要不辞而别了。”阿粟心中默念,握紧令牌转身离去了。
时过一月阿粟担心钟离越真的回来了,临行前她回到那用灵力幻变出来的小院。这么久没去,那屋中应该积满了尘埃吧。她想起了那悠扬的琴声,突然好想钟离越,他可是弹得一手好琴,不过就武功差了点儿。
想着想着,便觉得已经亲耳听到那琴音了,阿粟以为自己幻听了又摇了摇头那宛若溪水潺潺而过的琴声还在耳畔回响,阿粟欣喜道:“阿越。”
阿粟打开屋门迫不及待的走了进去,上面那小亭中剑眉星目低垂着头弹桐木琴的人正是钟离越。
“阿越,阿越。”阿粟跳着向他招手,提着衣裙赶忙走了上去。
钟离越抬头带着些意外之色看着阿粟,顿了顿收回脸上的吃惊之色,双手抚琴弯着眼轻轻一笑。
阿粟缓缓走上最后一步台阶,眼中泪水盈盈轻轻道:“阿越,你回来了。”
钟离越也站起身,十分温柔的用衣袖给阿粟试去眼角的泪,道:“我在这里等了好久,想对你说对不起,那天我也是因为突然知道你是猫妖,有些害怕才会对你如此。后来我懊悔不已,若再有一次机会我定然与你一起。”
阿粟破涕为笑道:“那日的事我根本没放在心上,反过来想我若是你说不定也会害怕。”
钟离越上前一步轻轻将阿粟搂入怀中,眼眶湿润,看着天空心中有了一丝不忍。但为了复位大计,他不得不牺牲她。阿粟在他怀中都有些懵了,依稀能感觉到钟离越心跳加快。
钟离越松开了手,从怀中拿出了红晶石,道:“来阑国前听你说你喜欢阑国的红晶石,便给你带了一颗回来。”
阿粟将红晶石捧在手中,把它当做难得的宝贝般,看着它散发出耀眼的红光,笑眯眯地道:“你还记得?”
钟离越道:“我当然记得。”
熠城王宫
楚遥雪一直守在钟离宥床边,钟离宥刚才在翼阳殿晕倒后睡了一上午还未醒来,放在一边的药都凉了。
突然楚遥雪感觉钟离宥好像动了一下,凑近些才见钟离宥缓缓睁开了双眼,顿时欣喜不已。
钟离宥看着楚遥雪,带着笑意道:“阿粟。”
楚遥雪听见钟离宥喊的是阿粟的名字,笑容一僵。顿了顿假装没有听清楚他说的什么,道:“王上,你醒了。来人快告诉丞相王上醒了。”
宫女连忙退了下去,赶往翼阳殿。
待钟离宥看清了楚遥雪的脸,才知阿粟已经被天师给杀死了,他惊喜的微笑突然变成了苦笑,而后又笑中带泪。
“王上你怎么了?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我去叫太医来看看。”楚遥雪见钟离宥这个样子被吓得不知该怎么办。
钟离宥终于没再笑了,双眼通红躺在床上什么话都没有说。
“王上,丞相求见。”太监在宫外宣道。
钟离宥没有答话,楚遥雪缓缓走了出去,关上宫门。向丞相说了钟离宥的情况,丞相无奈的摇了摇头,虽然认为阿粟与钟离宥之间总有人与妖的鸿沟,但见钟离宥这个样子,若不把阿粟找回来,钟离宥不用别人害就已经废了。
丞相推开宫门走了进去,还未驻足便听钟离宥道:“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你非要置她于死地,丞相你这是想要了本王的命吗?”钟离宥躺在床上像是用气息说出的几句话,语气平平却让丞相听后深深皱眉。
“王上臣知罪,是臣擅自做主请王上责罚。”丞相跪在地上磕了个头,钟离宥并没有看他一眼,什么话都没说,丞相无奈道,“她没死。”
钟离宥愣了愣,起身问:“你说什么?”
丞相道:“她没死,天师失手了。”
钟离宥一下子像是吃了还魂药,兴奋道:“那她现在在哪儿?”
丞相道:“臣不知,但臣已经派人去找了。”
钟离宥记得他将出宫令牌给了阿粟,阿粟现在进出宫自由,若她没事就会回来的。回来,钟离宥想着这两个字突然怀疑,她会回来吗?
钟离越放下手中碗筷突然问:“阿粟你掉下悬崖后去了哪?我回清川有些时日了都未听到关于你的消息,本想去找你又怕与你错过,想到若你真回来了定会来这里便一直在这里等着。”
阿粟吃饭的动作慢了下来仔细想着该如何回答他的问题。告诉他自己被钟离宥救了,然后还被钟离宥当成梦中心爱之人。他们现在可是死对头,钟离越要是知道自己与钟离宥有这么一段会不会误会?怎么说才好呢,阿粟咬着筷子想着。
钟离越边吃菜边用十分专注的眼神看着阿粟,他已经知道阿粟去哪儿了,这一问不过是想探听虚实,看阿粟会如何作答。
阿粟放下了筷子道:“悬崖下是一片湖,我掉下悬崖后,就被打渔的人救了。然后我担心挽时不会放过你们,又怕你们去了阑国,我本来打算去阑国找你们的,但因伤的太重耽搁了些时日,再来这里时就看见了你。”
阿粟想了许久才编出这么个故事。
钟离越低垂着眼眸,只觉对阿粟有些失望,怀疑她刻意隐瞒也许是真的被钟离宥收买了。
阿粟见钟离越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不知他是不是知道自己说谎了,可想来刚才一番言辞并无任何不合理呀。阿粟一颗心瞬间悬起了,着实猜不透钟离越此刻在想什么。
“快吃吧,不然饭菜得凉了。”钟离越半天来了这么一句。
“哦。”阿粟应了声,专心吃着饭。
外面天已经黑了,阿粟躺在床上睡不着,现在见到钟离越了眼见着马上就可以帮他复位。可是阿粟却想晚一点再遇到他,甚至觉得他们可以永远不见只要彼此安好就好。
可偏偏在这个时候他们重逢了,钟离越从阑国回来了,看他去阑国的决心就知道,他不会轻易放弃复位的。阿粟觉得钟离宥不是坏人,自己真的会像以前那般坚定信念帮钟离越吗?现在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很纠结,好像无论站在哪一方都不好。
夜间阿粟一个人躺在床上睡不着,手中拿着那颗闪烁着耀眼光芒的红晶石,自言自语:“阿越,我们就这样平平淡淡的好不好?我们不要王位好不好?”
钟离越恰好从屋外路过,阿粟说的话他听得清清楚楚,知道阿粟动摇了。既然如此他也没什么好犹豫的了。想着钟离越便走了,却不知自己身后有一个黑影拉得很长。
钟离越走出了院外,十分小心好像是怕后面有人。他孤身一人骑着快马来到熠城,停在了陈将军府前。
随后便有人打开府门,钟离越警惕的看着四周便进去了,进去后也一直不见出来,那个黑影只跟到这里,也许是怕暴露行踪,没有进去。
阿粟早上醒来便听青衫说钟离越去买菜了,她准备用这些剩下的食材做一些小菜,一个人在灶房内忙活。
青衫就坐在屋外,忽然看到钟离越回来了,他突然紧张起来,似乎想起了什么,赶忙进了屋。
“阿粟你快走吧。”青衫着急道。
“走?去哪儿?青衫你这是怎么了?”阿粟突然听他这么一说,再看他一脸认真的表情有些奇怪。
“你不知道,殿下他……”青衫着急的不行,但又有所顾忌没将话说出。
“阿越回来了。”阿粟听青衫提到钟离越,看向了窗外果真看到了钟离越,立即就笑了,不过看他两手空空不像是去买菜的。
阿粟的用帕子擦了擦手连忙走了出去,道:“阿越,我听青衫说你出去买菜了,虽然现在风声过去了但你出去还是很危险,下次买菜的活儿交给我就行了。”
钟离越看了眼青衫,对阿粟道:“我出去便看到了要抓我的士兵,所以便没有买菜就回来了。”
阿粟道:“没关系,今天的食材还是够的,你再等一等。”
阿粟转身进去,钟离越突然抓住了她的手,道:“我不饿。”
阿粟看着钟离越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今天青衫与钟离越都怪怪的。
钟离越看了青衫一眼道:“青衫你先下去吧。”
青衫也有些着急的看了阿粟一眼都快气得跳脚了,阿粟还是一脸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青衫迫于钟离越的眼神还是退下去了。
钟离越带着阿粟走到了小亭子中,他什么也没说悠然地弹起了琴,可能是这秋天带有些萧瑟的缘故,再看着随着风声唰唰而下的树叶,阿粟觉得今日这琴曲听起来格外苍凉落寞。
一曲完毕,钟离越看向阿粟,眼中泛寒道:“阿粟你以前说过,你是为了报恩才来找我的,我现在要你替我做一件事。”
阿粟问:“什么事?”
钟离越道:“我见了阑国国主,他同意出兵,只是需要一样东西。”
阿粟并没有问他国主想要什么东西,反而问:“阿越如果你真的夺回了王位,你会放过钟离宥,不计较以前的恩怨,治理好清川吗?”
钟离越低眉冷笑,再看向阿粟时笑容又变得明媚,道:“若钟离宥不负隅顽抗我自然不会赶尽杀绝,至于治理好清川,你大可不必担心,这是一个君王应当担起的责任。”
听到此言阿粟便也放心了,王位原本就属于他,他既然愿意放过钟离宥那自己也没什么顾及的了,阿粟问:“阑国国主想要什么东西?”
钟离越从怀中拿出了那一纸契约,道:“他要的是你的寿命。”
瞬间阿粟吃了一惊,站在那里没有动弹。心一下凉了半截缓了好久嘴角僵硬的一动露出一丝苦笑,道:“这一条命本就是我欠你的,阿越我为你做完这最后一件事便不再欠你什么了,以后我也不能一直陪着你了,你一定要好好的。”
阿粟同时在向慕子阡与钟离越道别,她开天眼下山救钟离越本就是有违天命之事。如今她能做的不能做的都做了,只能陪钟离越到这了。想到此阿粟狠下心咬破了食指,眼泪一下子滚了下来,随着她毫不犹豫的按下指印那滴泪也落在了契约上。
“真是个笨蛋。”隐身在一旁的挽时心中又急又气,但他并没有上前去阻止,他一定要让阿粟看清人类的真面目,虚伪至极。到时候不用自己好言相劝,她会乖乖的跟自己走。
阿粟手指紧紧按在那里,这张契约一直在吸食她的寿命,慢慢的她的长发一直从头白到了发稍,容颜变得苍老,双手也慢慢变得干枯,即便她痛苦的叫出了声,都没有将按着的手松开。
钟离越站在一旁,看到阿粟此等巨变惊诧万分,心中想道:“明明只要阿粟一条命的,她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挽时终是看不下去了,现出了身一把推开阿粟将自己的手指按上去,阿粟一个重心不稳倒下,钟离越连忙扶着她。
那张契约慢慢化为了灰烬,挽时也收回了手,一掌将钟离越打开,扶着阿粟,骂道:“你是傻子吗?他说的是要你的寿命,不是要你九次死而复生的机会,你以为你自己有多少阳寿?”
挽时虽然是在骂阿粟,阿粟也能听出他其实是在关心自己。
挽时并没有使用妖术,钟离越也没有受伤只是此刻心中充满愧疚,他试着上前一步,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好。
“挽时带我走吧!”阿粟淡淡道。
挽时狠狠剜了钟离越一眼,毫不犹豫的带着阿粟离开了。
出了这个小院儿,挽时也不知该去何方,应该问一下阿粟的意见,道:“阿粟,我们去桃李镇吧。”
阿粟刚想点头却又忽然摇了摇头,道:“不,我要回熠城,我答应过钟离宥要帮他除掉梦怪,不然他永远都会活在孟惜的影子里。”
挽时不知不觉已松开了扶着阿粟的手,只觉阿粟已无药可救,他不想再劝了,道:“你就是个大笨蛋,你要去兑现你的承诺,报你的恩情,你就去吧。说到底你是死是活,与我有什么干系,我再也不想管你了。”
挽时心中实在气愤,世上怎会有这样的笨蛋已经因他们两个人弄得遍体鳞伤竟还要去管他们的破事。挽时已不打算奉陪,转过身与阿粟背道而行,阿粟就这样看着他离开,自己又何尝不亏欠他呢。
挽时已经完全消失在阿粟的视线中,阿粟紧紧拿着令牌,撑着最后一口气,走了许久心中一直坚定一个信念她一定要赶到熠城。可走了这么久她感觉吃力的紧,已经快要坚持不下去了扶着墙壁大喘着气。
大街上人来人往,喧哗一片眼见着宫门口就在眼前,阿粟却觉得眼前模糊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你这人怎么回事?”阿粟一不小心撞了一个路人,那人没好气道看了看阿粟甩袖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