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5
“怎么可能？你当我傻啊……妈妈是被F4K杀掉的……”我当即吼道，似乎觉得论据不充分，添了句，“绘美也是。”
“我警告你不要把你母亲的死和我联系在一起。”卡兰尼克严肃地起身，在我面前踱来踱去，“你刚刚说什么？绘美？Gene forty-five？没错，她知道的太多，而且变得不听话，我让她永远闭嘴了，但她是自愿的。警方的判断没有错，自杀。
“大多自杀的成员都是真的自杀，否则你以为我会让人怎么伪造？你能挑衅全世界警察的能力吗？
“愚蠢至极。”
我视线一步不离地盯着他，唇瓣轻抖。
不知道是不是办公室的冷气开得太足的原因，我浑身发冷，手脚冰凉。
“那么，”我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真的是F4T的……掌舵人？”
“我喜欢你这个评价，”卡兰尼克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笑得谦逊和蔼，“31年前，我亲手创建了它。”
我深吸一口气。
这个人简直是F4T最好的缩影，带着自以为是的扭曲科学观，居高临下草菅人命。
一只自比为神的野兽。
我震颤地呼出那口气：“到底……是怎么回事？”
卡兰尼克微笑道：“逝者已逝，那不重要。现在要紧的是——你猜，文会在多久之后来到这里？事实上，你登机后，我就把你的行踪透露给了他。”
办公室内出现片刻寂静。
“你抓我，就是为了让他追过来？”
“噢，文是百年一遇的天才，前途不可限量，我真想一直把他留在身边。可是他两年前离开我时竟说他再也不来美国了——”卡兰尼克愉悦地说，“真是个可笑的决定。
“不过呢，我请你来作客也不全是因为这个。蕙小姐，你完美地继承了你母亲的智慧与勇气。你真是让我惊喜——从前不是没有人对官网进行DDoS攻击，但做到这种程度的，你是第一个。毫不客气地说，我那位学生，沃尔科特的攻击都没能达到你的规模。
“更令人意外的是你的傀儡机全都是协会的计算机——排除了超AI援助的可能——你怎么做到的？”
我不理会他的长篇大论：“你想对吟生做什么？”
“请你不要岔开话题，”卡兰尼克敲了敲桌子，“蕙小姐，基于你的才智与我对你的欣赏，我郑重邀请你进入F4T总会。”
心中冷哼。
我一字一顿道：“不可能，我不会加入的。”
曾经确实想过进总会获得更多资源与信息，但现在，我恶心透了F4T协会。
“噢，这拒绝的语气……”卡兰尼克晃了晃头，似在回味着什么，“一模一样，不愧是母女。”
眼前晃过妈妈遥远的面孔，我心下一阵难受。
等等，自他进入这间办公室开始，我的情绪就一直不受控制，就好像……被他主导了一样。
文吟生说他当年几乎是被卡兰尼克哄骗着加入协会的，事后连他本人都不理解自己会签那样扯淡的保密协议。
他猜测卡兰尼克懂心理学。
“瞧瞧你的表情……”卡兰尼克缓缓说，语气加重，“是我逼得太急了吗？”
像极了吐着信子的毒蛇。
顿了顿，他道：“你问我想对文做什么？很简单，我要把他留在北美区，为他提供最丰富的资源，以协助我做最有意义的研究……
“看看他一个人在外面做了什么——OMO商场——无趣的计划。以他的能力，完全可以和我一起打造一个算法世界，甚至颠覆深度学习！
“而你，你是最关键的一环，亲爱的，我得好好感谢你，不然他才不会心甘情愿地来见我。”
卡兰尼克好像还想说什么，一段我没听过的轻音乐响起。
他接听电话，快速低语几句。
“……我的客人到了，现在我要去迎接他。”卡兰尼克的嗓音轻快，“我会叫人给你送来甜点——是你妈妈最爱的口味。”
退出去前，他很高兴地说：“祝你用餐愉快！”
办公室门再一次合上，我回神，拇指生疼，低头，那两根手指的指甲在不知不觉间被划断，桌壁上布满惨不忍睹的白痕。
卡兰尼克看到了，估计会暴跳如雷吧。
我猛地站起，差点被凳子绊倒。
往外跌跌撞撞了一路，用力转把手——门已经上锁了。
懊恼，是最直观的感受。
我不知是如何回的座位，也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那扇门重新打开。
一只精美的盒子出现在眼前，然后是一双纤细光滑的手——以及上面漂亮的手链。
那手不紧不慢地拆开包装盒，端出里面的东西。
——雪媚娘。
我有一瞬间的晃神，这才仰面观察起进来的人。
这是一副清雅的东方面孔，五官精致中有着少年人的秀逸。眼睛狭长温婉，双眼皮接近于内双，隐去锐气。她的头发被修剪得很轻盈，额前光洁，两侧刘海紧贴脸颊滑落，发尾后收，为面部增了柔和之感。
这张脸我见过的。
偏了偏脑袋——她双耳上都有不起眼的小耳钉，左耳是颗银珍珠，右耳有两个耳洞，统一别着银钻。
“闹闹……”我确认道，“科笑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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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6
“小丫丫记性不赖啊。”她把雪媚娘推至我面前。
科笑闹，时常跟在Ken身边出现的姑娘，Ken的养女。以往每年赖在匹兹堡黏妈妈的几个月中，她是我最好的玩伴。
我想起来了。
“举头三尺有神明，对科技和人性的敬畏心。你是不是说过这样的话？”我问。
科笑闹怔了怔，笑道：“真是……这么假清高假正经的话你都记下来……听得我一身鸡皮疙瘩。”
我跟着闷笑两声。
“怎么了？不开心？”她坐到我身旁。凑得进了，便闻到她身上沁人的檀香。
好不容易见到熟人，我也不掖着话：“卡兰尼克以我攻击官网为由把我带到这里，目的是引出……我男友。闹闹，你说我是不是……”
“不是。”科笑闹打断我的话，“丫丫，你可千万别中了那老顽固的心理暗示。他在向你施压，让你服从——这是他的乐趣。”
“心理暗示？协会真的有心理学分支？”
科笑闹柔柔地笑了：“没有，我不是F4T的人。”
Ken的养女不是协会的成员？
我正想问下去，办公室的门在我来了之后第五次开启。
这回进来的女子打扮成熟，一头短发利落干净，那标准的狐狸眸子妩媚而贵气逼人。
这一年我常常混迹F4T官网，摸爬滚打间了解了很多成员的情况。
“你是不是……秦晚烟，秦女士？”我试探性地问道，“君六八和君六九的生母？”
她没有否认，露出一个清贵的笑，语带自嘲：“只是Hillis Kalanick的幻想情人罢了。”
“你错了，他的高傲不允许他玷污自己的学生，他在疼爱自己的孩子的同时保持着教授和学生的伦理距离。只是控制不了占有欲和幻想而已。”科笑闹说。
学生？
秦晚烟面上染起丝丝苦笑：“我会感谢他的伦理观的。”
科笑闹道：“不说这个……你最近怎么样？“
“托你的福，清醒的时间长多了。“
始终在状况外的我强行插入话题：“你们在谈什么？“
秦晚烟转头面向我，姿态优雅：“我带你出去。“
我一边心念着原来这是友军，一边脑子迷糊地跟了出去。科笑闹还不忘把雪媚娘打包回盒子里带走。
出门便是长长的走廊，现在不知是什么时候，行人颇多，但没人拦下我们，一些人见到秦晚烟，还会稍稍行礼。
走了一段路，迎面突然有个人匆匆行来。双双避让间，她和我恰巧撞到一起。
“抱歉。”
“抱歉。”
我们几乎同时道。
那人抬头，气度看上去与秦晚烟相仿，面容却比秦晚烟年轻许多。她侧身，微笑点头致意：“秦女士。”
秦晚烟淡淡颔首，携着端庄的笑离去。
我把手探进口袋，捏了捏那人塞进去的纸，感受一番——应该是张名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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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顺风。”车窗外，金秋时节的阳光把秦晚烟晕得缥缈神圣。
“谢谢。”紧挨着我坐在窗边的科笑闹说。
我望着秦晚烟逆光的脸：“请问，文吟生在哪里？”
秦晚烟直身：“他很安全。”
车子安静地驶离卡耐基梅隆大学。
我开始疯狂暗示。
科笑闹无奈道：“小丫丫啊，作为已脱单的人，你就别用那么热情的眼光看着我了……不过话说回来，那文吟生是个怎样的人呢？”
“他……”话到嘴边就立即被我吃掉，“闹闹！你知道我现在想问的是什么吧？男人放后边聊行不？”
科笑闹轻叹：“小丫丫长大了，不好忽悠了……”
我见她还在逗我，整个人往那边黏过去：“行，我们好好探讨一下男人。你也23了，老大不小了吧，有没有男朋友？还是结婚了？我先和我侄子打个招呼……”
科笑闹握住我摸向她肚子的手：“怕了你了，想问秦晚烟？”
我一个劲儿地点头，缓缓坐直，不再压着她。
科笑闹转头望向窗外，几秒后，似乎组织完了语言，道：“秦晚烟被卡兰尼克长期精神控制，常年的相处甚至让她也沉浸在卡兰尼克的幻想中。这是个很长的故事，我们可以路上慢慢说。”
“喔……我们要去哪？”
她回头，脸庞在车室内略显暗沉：“去机场，票已经订好了，拉斯维加斯，我哥的地盘。”
我一愣：“维纳？”
科笑闹轻笑：“原来你已经知道了，难怪他找了我带你过去。”
“去那干吗？”
“躲避卡兰尼克教授的追查，等文吟生解决了这边的麻烦后，你们就可以一起离开了。”科笑闹说着表情有些犹豫，“Lloyd是这么说的，但是……其实，他想见你。”
选择性忽略了她支吾半天的后半句话，我抓住她的手臂：“闹闹，吟生他……”
“你不用担心，只要你那位文先生态度坚决，卡兰尼克就不会过分为难他。”科笑闹拉过我的手，一个指尖接一个指尖地捏着玩，语气温和从容，令人心生信服之意，“虽然卡兰尼克会采取适当手段打压他，但我敢保证他没有危险，卡兰尼克偏执地认为自己是位尊重且爱护学生的好教授——只有秦晚烟这个例外是被他强迫顺从的。”
我想起刚才的疑问：“秦晚烟是Tech-B的成员，怎么会是他的学生？”
科笑闹闻言，低头借用我的手指头掰着算了一会儿。
“这就要从36年前说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