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东华国京都犹如一幅春色美景图,天高云淡,飞鸟凋啾,春风拂面,杨柳轻垂。
京城的各个大街也如这明媚春光一般,热闹而祥和。虽是清晨,但行人已是络绎不绝,他们脸上带笑,步履轻松。尤其是龙幡大街与乌燕大街——京城集市的主街道,那里叫卖声一声高过一声,各色商品琳琅满目,衣食住行齐全完备,还有高大华丽的酒楼,清新雅致的茶馆,咿咿呀呀的戏园子……
天子脚下,果真热闹繁华。
东西走向的龙幡大街的最西面,一个身着白色锦衣的翩翩少年正从远处走来,衣摆上绣着银色丝线的劲竹随着他的走动仿佛在轻轻摇曳,广袖上的窃曲纹为这少年更添一丝风彩,自腰间垂下的环形玉佩莹白温润,手执一把绘有墨竹的折扇,随着他的扇动,胸前垂落的发丝轻扬。
他的一头墨发被一根白色缎带束起,一对新月眉与一双桃花眼略添风流,那双桃花眼微眯,红唇薄削,微微勾起,肤色莹白,一身竹香清冽淡雅。风流潇洒有之,不羁豪放有之,清新俊逸有之,温文尔雅有之,但似乎更多的是一种淡冽风骨。
他一出现在这集市上,有不少人被他吸引了目光,大多数是女子,都纷纷地脸红着偷看他。
少年似乎心情不错,对此不以为意。
但他不以为意,后面的两个身着墨绿色劲装的男子可着急死了。
“小祖宗啊,您就回去吧,您再不回去,我们可倒霉了!”
其中一人垮着一张脸,都快哭了。
少年没说话。
另一人也急忙上前说道:“三公子,您这样让我们这些做属下的很为难啊,您快回去吧,否则尊主大人非怪罪我们不可!”
少年皱皱眉,还是没说话。
“三公子,您看我们从徐州一直跟到这儿,这……”
“三公子,您就回去吧,您这样会让尊主担心的!”
少年终于停下了脚步。
“三公子,就算尊主不担心,大公子二公子也会担心的啊!”
“三公子……”
“三公子……”
白衣少年忍无可忍,看着后面两个相貌尚可,亦是仪表堂堂的两个人,说道:
“停!您俩别说了啊!都叨叨了我一路了,我耳朵都快起茧了,我又不是第一次离家出走,怕什么?师父他老人家不会生气的!相信我!”
我信你个鬼!
两位下属无语望天,内心悲戚。
少年顿了顿,又说:“喂!你们可别劝我了,我心意已决,况且你们俩跟着我一路游山玩水,吃香喝辣的,还不满足?咱们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了,要死也是一起死,还不如多享受一会。”
两位表情更凄惨了,两股战战,相互对视一眼后,纷纷仰天长叹。
他们觉得在这位堪称魔鬼的主子后面能活好几年,简直是个奇迹。
他们的这位主子,已经被好几个江湖世家门派列为公敌,不为别的,就为这闯祸的本事,他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在一个传承百年的隐门世家中把人家家主的头发给烧了;闹得明月楼几百人拉了好几天的肚子;在百鬼门放狗咬了齐家少主;向潋滟阁大堂泼粪;不知用的什么毒将血煞盟盟主的三大护法毒的放屁不止……
明明是个女子,却爱招猫逗狗,闯祸上天,在外面闯的祸每次都要尊主给他收拾烂摊子,还要向人家送礼道歉,想当年风光无限的尊主大人威名赫赫,别人哪敢给他甩脸子,让他道歉?如今啊……
在外面闯祸也就算了,回到阴阳殿中,什么都能干得出来。
向师弟们抛媚眼,打群架,将尊主大人的药草涂上洗不掉的浓墨,把尊主的宠物养死了不知道多少只,炸了阴阳殿大堂,烧了藏书阁,拆了阴阳殿的大门……
他的丰功伟绩估计说一天也说不完,这次更甚,居然在尊主出关时把尊主的寝殿给弄塌了,差点把尊主吓得灵魂出窍。最后趁尊主埋在一片废墟的当儿随便抓了两个护卫女扮男装就逃了出去。
他们跟着这位不让人省心的主子,从徐州来到了京都,一路上提心吊胆,不过还好在路上并没有出什么意外。
“我如果这次再让他抓到,我蔚南星三个字就倒过来写!”
后面的两个护卫听到他说的这句话,有点哭笑不得。好像蔚南星每次离家出走都是被尊主大人找到,提着衣领带回阴阳殿,然后好好收拾了一顿,然而屡教不改。
蔚南星在街上这里逛逛,那里走走,一会儿看看首饰,一会儿瞅瞅胭脂水粉,一会儿买些小玩意,中间还时不时地调戏人家小姑娘,搞得人家小姑娘小脸通红,满眼的爱慕崇拜,就差嫁给她了,完全忽视了后面的两个根正苗红的五好护卫。
逛了接近两个时辰,已是接近日中,蔚南星神清气爽,一派轻松,而后面的两个护卫,则是满头大汗,手上的东西一堆。
蔚南星慢悠悠的走着,后面两人艰难地跟着,其中一人咬咬牙走到了蔚南星身旁,小声地说道:“三姑娘,阴阳殿里的吃穿用度少不了你的,这些东西您都有,您这买得……有点多啊。”
蔚南星瞥了他一眼,说道:“你知道女人为什么爱逛街吗?”
护卫摇摇头,在心里想:女人爱逛街吗?他怎么没听过?
“女人逛街表面上是买东西,但是她更多的是享受的是逛街的乐趣,付钱时的痛快,体验商品的满意,懂吗?”
护卫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所以你以后要是有了老婆……咳咳……夫人,一定要给她钱买买买,把家里的财政大权交给她,知道不?”
“哦……”
“还有,谁说这些东西是买给我自己的?我回去时怎么也得给那些师弟师妹师姐师兄们买些礼物啊,否则我这个堂堂尊主的关门弟子兼尊主大人的义妹可就当得不称职了呀!”
两个护卫默默腹诽:您确定不是在尊主收拾您的时候替您求情?
“哎,听说了没,相府千金正举办赏花宴呢,听说赏花宴百花盛开,景色甚是壮观呢,还有宫廷特制的酒食,关键是还有很多世家公子,若是被那些公子看上了……”
蔚南星正聊着,便听到了这句话,连忙住嘴,竖起耳朵仔细听。
“赏花宴?咱们这些没落的小姓家族能进去?”
“咱们下层的人虽然只能在外院,但是有好景好茶的去看看也无妨,况且在外院的也可以见到那些世家公子,他们若是走正门定会经过外院。”
“可以吗?”
“可以的,现在还没到未时,等到了未时就晚了!”
……
蔚南星一听,丞相府赏花宴?还有吃的喝的看的,听起来挺不错的样子,正好她现在逛完街正无聊着,真是瞌睡碰到了枕头啊!
“你们俩回客栈把这些东西放着,我先离开一会,你们不用跟上来了。”
“三公子,你要去哪?”
“你不用管!”说完就蹿没影了。
两个侍卫在风中凌乱。他们突然发现,尊主大人教姑娘的轻功除了用作逃跑,就是用作甩人躲人了。
两个侍卫对视一眼,只能先回客栈了。
……
蔚南星跑远后,打听了丞相府的位置,便要朝那里去。
但她转眼间瞥到了不远处街角的一对爷孙俩,又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那爷孙俩是茫茫人海中最不起眼的普通人,站在不起眼的城南街角,做着不起眼的事,穿着打着补丁的麻制衣衫,相貌平凡,但他们的灿烂笑容是那样的熟悉而又温暖,那一阵阵欢愉的笑声让蔚南星也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等她反应过来时又觉得自己很傻,摇摇头看了他们一眼后又重新挪动脚步向丞相府走去。
她走着走着又有些恍惚,多少年了,有十四年了吧。
这样的情景她看过很多次,也驻足观望过很多次,一次又一次的停下脚步,一次又一次的失神凝望,换来的只是她那渐渐模糊却又无法向人倾诉的回忆。
她也有这样一个慈祥和蔼的爷爷,只不过这个爷爷生活在遥不可及的21世纪。
是的,她是穿越过来的,不属于这个时空,原本与这个时空没有任何交集,但因一场空难,飞机坠落爆炸的同时,冲击波与上千度的高温以及飞机碎片让她陷入了黑暗之中,失去意识前她能想到的的只有爷爷。
小时候,父亲作为一名战地医生几乎很少回家,在她四岁时在战场上牺牲了。在她的印象中,父亲一直是一个神秘而又伟大的人。
母亲说她因有这样勇敢无畏的丈夫而感到骄傲与自豪,却每每在夜深人静时拿着他的照片满眼热泪;爷爷说父亲生前为战士治伤,为难民治病,他很欣慰,因为他这是为人民而牺牲,记住蔚家的家训了,却总是在捣药时看着父亲的旧照微微失神;同为战地医生的蒋叔叔说他做这一行就是以父亲为榜样的……
四岁的记忆能留存多少呢,那些与父亲相处的短暂时光已是遗忘得差不多了,模糊的如一片浓雾。
后来她渐渐长大,懂事乖巧,成绩很好,高考考的顺利。却不知那时母亲被病人家属捅了六刀,四刀捅的不深,另外两刀都是致命伤——一刀在心脏,一刀在肺部。医生抢救无效,母亲躺在医院里奄奄一息,她赶去时母亲见了她最后一面便永远的闭上了眼。得知真相后的她满身沉郁,眼神吓人,但她竟然没有掉一滴眼泪。
爷爷是名动一方的中医学老教授,母亲死后,她和爷爷相依为命。爷爷想让他学中医,继承他的衣钵,。她其实不想学医,父母因医而死,她便有些排斥医学,任何与医学有关的学科都不想学。但最后还是与爷爷妥协了。
也许是家族遗传,她学中医的天赋极好,不论是理论还是实践都能很快学会,并且加以融会贯通,举一反三。逐渐地,她也喜欢上了中医,并且在中医方面的成就颇高,也做过不少研究,更甚的,还有人称她为“鬼才”。
大学是个年轻人的天堂,大学时她也有一群死党闺蜜,失去双亲的痛苦在他们的陪伴下也渐渐淡去,会和他们谈论帅哥美女,会和他们一起旅游登山,会和他们去拼酒划拳,会和他们组团去看电影……年轻人玩的她也会玩,甚至玩的更嗨,只不过再嗨也还是懂得收敛,因为她的内心好像没有真正的快乐过。
爷爷陪伴了她始终,无论是小时候不懂事时在爷爷老家听他讲故事,看他捉蛐蛐,陪他逗鸟,帮他种菜种花种中药;或是暑假时来爷爷这里吃上美味可口的荤菜,爷爷的荤菜最拿手,奶奶的素菜最棒,饭菜的香气在大门口就能闻到;亦或是长大后坐在沙发上和爷爷说起上学时的人或事,学业上的困惑,工作上的烦恼,生活上的烦心事,好像……爷爷真的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后来她出国参加交流会,回程的飞机发生故障,一场空难将她拉进了阎王殿,她在那场空难中华丽丽地挂了,可她还不想死,她还有牵挂——爷爷,老同学,不常见面的亲友,21世纪发达的科技……
然后……她在临死前喊了一句“卧槽!老娘还不想死!”
也许老天爷听到了她的呐喊,或者是被她狰狞的表情吓到了,她真的的没死成,穿越到了这个时空。
她到现在还清楚地记得她穿越过后醒来的场景,那是她第一次与师父兼她的义兄见面,第一次来到阴阳殿,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