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上个世代的魔法，也是经过不断的进化和演变，才成为了沃特手中这本《水系初级魔法基础》中记载的模样。
这本书中记载，水甲术最开始的模样并不是覆盖于全身的水流铠甲，而是一道最简单的遮盖于施法者身前的水帘，当时称作“水帘术”，物理防御的能力基本为零，最主要的是针对火系魔法中最初级的攻击魔法火球术——在魔法进化的历史上，魔法师的敌人并不仅仅是恶魔和恶龙以及其他的魔法生物，魔法师之间也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彼此敌对，水系魔法师和火系魔法师在魔法历史的最初是矛盾最大的两帮人。
而随着魔法研究的不断加深，各种魔法理论的不断进化，这个最初级的水系防御魔法释放出来的水帘越来越厚实，其中的水流越来越激烈，逐渐演变成了“水幕术”。水幕术相对水帘术而言，是一个巨大的进化和改变，因为除了对于火系魔法攻击的防御能力的增强，远比水帘术更厚实、水流更激烈的水幕拥有了一定的削弱物理攻击的能力。但和水帘术相同，水幕术的防御方向仅仅是单向防御，对于其他方向的攻击无能为力。
后来根据风系魔法中的“风环术”中的某些理论，水系的魔法师研究出了类似的水流运动的方式，让水幕术变成了一个环绕于施术者身周的防御魔法。但即便如此，也不能改变这个魔法对于物理攻击防御偏弱的事实。究其原因，水幕术继承于水帘术，其中的水的流动方向仅仅只有一种，即使能在一定程度上削弱物理攻击的强度，也达不到很好的防御效果。
于是“紊流水幕”魔法应运而生。这个魔法同样借鉴于风系魔法中的“紊流术”，让水幕中的水流同时拥有了不同的流动方向，进一步削弱物理攻击给施术者带来的伤害。但是紊流水幕有一个巨大的缺点，这个魔法既要支撑水幕术聚集起的远超水帘术的水流数量，也要支撑水幕中各个方向的水的紊流需要消耗的精神力。两相叠加，对于施术者的精神力的考验成倍增加。于是紊流水幕正式告别水系魔法中的初级魔法分层，变成了名副其实的中级防御魔法。
然而这样的中级防御魔法对于水系魔法师而言是一个鸡肋。因为这个魔法消耗的精神力和原本的水系中级防御魔法中的“水障壁”差不多，但防御效果却要差一些。为此，水系魔法师针对这个魔法进行了大量的改进实验。最终改进的灵感并不是来自于其他种系的魔法，而是一个魔法学徒无意中观察到的自然界中的水流的形态。
这个幸运的水系魔法学徒发现在一些深度比较浅的溪流中，因为水底环境的复杂，在流经这些地方的时候，水流会产生一定程度的方向的改变，比如水流流过一块岩石的时候，会在岩石周围形成天然的漩涡和紊流。等他成为正式水系法师之后，将这种观察结果应用于水系的防御魔法中，利用的是人的身体表面的各种起伏，让水流自然而然形成紊流。同时他更改了一些魔法操纵的方式，让新的法术凝聚起来的水流更加贴合施法者的身体，需要的精神力消耗远远小于远离施法者的紊流水幕术。于是才诞生了如今沃特看到的“水甲术”。
另一个世界的一位基础科学界大佬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如果说我看得比别人更远些，那是因为我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别管当年那位牛人说这句话的初衷是要熬鸡汤还是熬毒鸡汤，这句话里面揭示的道理非常耐人寻味。而这个世界同样如此，一个最简单的水系初级防御魔法的进化都经历了这么多魔法师孜孜以求的不懈努力，一代一代人的叠加，终于创造出了适合水系初级魔法师使用的防御魔法。
正是因为这个魔法的进化过程实际上也是各个入门级魔法的不断叠加，这个水甲术的虚空法阵也是这些魔法的不断加成。这本书里面不仅仅给出了水甲术最终的虚空法阵，还给出了虚空法阵中每一个魔法单元的细致分析。研究这个魔法，其实是在同时研究“水帘术”、“水幕术”、“环形水幕”以及“紊流水幕”这些不同的魔法进化的阶段。
而随着阅读的深入，沃特发现自己还是小看了上个世代的水系魔法的研究成果。原本以为水系初级魔法对于自己而言应该是手到擒来易如反掌的，但仅仅是一个简单的水甲术，就包含了这么多更加基础的魔法构成单元。而类似于“水帘术”、“水幕术”这样的构成单元还不是最基础的，这些构成单元中还包含着水的凝聚、精神力的控制、魔法的持续效果等等更加基础的东西，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沃特终于意识到，每一个或大或小的魔法都是一个类似于另一个世界的电脑程序一般的组成。最简单的电脑程序仅仅只能将输入的信息原模原样输出出来；再复杂些的电脑程序就能将输入的信息进行简单的四则运算；更复杂一些，就是运算复杂程度的不断叠加，最复杂的程序是什么样子的沃特并不知道，或许能通过一个程序就能够模拟出宇宙爆炸之后所有物质的运行？但哪怕最复杂的程序，也是从最简单的程序进化和叠加而来的，模拟宇宙爆炸的程序也离不开信息的输入和输出，离不开最简单的加减乘除。
换到这个世界，威力最大、最复杂的禁咒魔法，最基础的还是对于魔法元素的简单控制。自己只不过天赋高一些，生来就能控制水系魔法元素、能够看到施法轨迹，也仅仅是写出了最简单的一个程序罢了。误打误撞弄出了结晶魔法这个魔法史上从未有过的水系魔法，还真以为自己生而知之无所不能了？！
就像刚出生的时候无意中搞出来的那场大雨，精神力不受控制的爆发看起来很唬人，但依然脱离不了效率极低的水元素的搬运，并不涉及更高一层次的水元素的聚集法阵。仅仅只是呼呼大睡了一个月，已经是位面之神的保佑了。否则不是丢掉小命就是变成傻瓜，还想成为混吃等死的纨绔？别开玩笑了！
他终于俯下身子，开始老老实实研究这个简单的水甲术，就从这个魔法构成里面最简单的水帘术开始。
他已经打定了主意，等从这间阅览室出去的时候，一定到公共阅览室找一找更加基础的水系魔法理论，端正态度，好好学习。哪怕将来还是要做一个混吃等死的纨绔，也要成为纨绔里面的高级学霸！
从水帘术开始，他将这个魔法的进化阶段中所有的构成部分牢牢印在了脑子中，一字一句老老实实抠着字眼，研究里面的理论知识，并按照自己的理解，用另一个世界的文字记录下其中与另一个世界的科技理论相映照的地方，然后才一丝不苟地描摹起了这个魔法从简单到复杂的几个魔法阵。
他这会儿已经完全明白了图书馆里面没办法沟通魔法元素是什么原因了。除了防备来自其他种族的魔法师们出其不意的攻击之外，估计也有防备学院自己的学生和老师的意思。在研究和描摹的过程中，沃特不止一次不由自主地想要进入魔法的微观世界，试着构建虚空法阵，但是每次的尝试都是徒然。要是在图书馆里面也能沟通魔法元素释放魔法，估计这里早就变成乱糟糟的废墟了。
等到这个水甲术研究完的时候，沃特才感觉到肚子的饥饿。他和费曼上完上午的第一节课就来了图书馆，现在午饭的时间早就过了。合上书本抬起头来，才发现费曼坐在自己的身边，面前虽然也有一本打开的书，但明显并没有在看，而是一边揉着肚子一边偷眼观察着自己。
“你终于研究完了？”费曼苦着脸道，“我都快饿死了！”
“呃……”沃特尴尬地笑了笑，道，“对不起，你怎么不叫我？”
“叫你？为什么要叫你？”费曼奇怪地问道，“我以前虽然是独自来图书馆，但像你这样研究入迷的人见得多了。他们的朋友总是老老实实守护在他们的身边，不仅不打扰，还要防备别人打扰。对于一个魔法师而言，进入这样入迷的状态简直是魔法之神的恩赐！我要是把你叫醒，估计你杀了我的心都有！”
“好吧，我的错！”沃特抱歉地道，“中午饭我请了！”
两个少年嘻嘻哈哈离开了图书馆。临走的时候沃特不仅带走了那本《水系初级魔法基础》，还在公共阅览室找了一本《水系魔法入门》带了出去。中午集体用餐的时间早就过了，虽然是沃特请客，两个人也仅仅是吃了些别人剩下的残羹剩饭。好在费曼并不在意，吃完饭之后和沃特一起慢慢往住宿区走去。
时间已经到了九月。伴随着雨季的到来，气候也从干热变成了更加让人难以忍受的湿热和闷热。这样的天气里面，除了每天湿乎乎的体感让人不痛快之外，还有各种各样恼人的小虫子四处乱飞，不仅扰人还咬人。特别是科沃代尔河流经的神圣魔法学院，多水的环境非常适合这些昆虫孳生。两个人走到河边的时候，浅水边的草丛里星星点点都是各种各样的飞虫。幼虫还没长出翅膀，但已经能够划着长长的腿在水面上打着水漂游荡了。
沃特不经意间瞄了一眼，然后就停住了脚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