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沃特有一种恶作剧得逞的快感。不过没能随手就取出一摞线装本的“秘笈”展示给老头看，心里还是有些小小的遗憾。
他并没有去关心老头的来历，在他看来，那就是一个靠骗人吃饭的流浪汉罢了。不过回去之后还是要向自己的父亲通报一下，毕竟作为小镇名义上的领主，父亲需要向小镇所有的居民负责。
家里的城堡半新半旧——一半是新的，一半是旧的。十二年前被烧掉的西侧塔楼在十年前修复完成，如果从城堡的正前方看的话，新旧的对比非常强烈。原本这座城堡的正门是开在朝南的方向的，但是从正门出去就是一大片的荒野，原本的那位骑士后代居住在这里的时候喜欢这样一望无际的景色，但这样的布局并不受沃特父母的喜欢。自从他们接手了这座城堡之后，就将东边朝向小镇中心的侧门当成了城堡的正门。家里人的起居也基本上都集中在靠近东边的这半部分。
城堡外面的石板上面有马蹄留下的新鲜的泥土的印记，沃特低头看了看就知道家里是来客人了——平时父亲或者巴特尔管家出门都是从南边的出口直接出门，因为那边离着马厩比较近。
“我回来了！”沃特推开对他这个年龄的孩子而言还略显沉重的大门，冲着里面高声喊道。
“沃特！”一个金发的年轻人大笑着从餐厅的方向三两步就跑了过来，“还记得我吗，小子？”
“奈特哥哥！”沃特惊喜地叫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半个小时之前刚刚进门！”年轻人笑着道，伸手叉住沃特的腋窝，一下就把他给举了起来，“想我了吗？”
“嗯嗯！”沃特用力点了点头，“没想到你真的回到波特小镇来，以前在爷爷那里邀请你的时候你也说会来，但是每次都让我很失望！”
“哈哈，以后不会了！”名叫奈特的年轻人笑着说道，“以前的时候我也没有太多空闲的时间，现在好了，如果想过来的话，随时都能过来。”
“唔！”沃特高兴地点了点头，不过再一想，又有些愁眉苦脸了。
奈特是奥斯文家族的第二继承人，沃特的堂哥，和沃特的年龄差距有点儿大，现在已经三十二岁了，是一个很英俊的男人，而且浑身充满活力，举止也并没有他的年龄那么成熟。奈特的父亲，也就是沃特的大伯，在沃特出生以前就去世了，那时候奈特也不过刚刚十岁。他跟着爷爷生活了两年，十二岁那年也去了神圣核心上学，不过是去的骑士学院。每年沃特的爷爷生日的那天，沃特跟着自己的父母回奥斯文家族的祖地，也会碰到奈特回家。不过次数比较少就是了。
沃特以前也没想过奈特堂哥很少回家的事情。但是刚刚才和纳伦神父讨论了去神圣魔法学院学习的事情，这会儿心里面忽然有了不祥的预感：神圣教会不是对“二十年”这个年限有什么偏执的喜好吧？纳伦神父在小镇做了二十年的低级神职人员，才有了晋升的机会；奈特堂哥以前在神圣核心学习，平时很少回家，现在忽然有空闲了，自然就是从神圣骑士学院毕业了，算算时间，也正好是二十年……
这样的学制……有毒啊！
“怎么了小子？为什么忽然不高兴了？”奈特看到沃特忽然收起了笑容，就把他放下来，捏了捏沃特的鼻子问道。
“奈特哥哥，你是今年从骑士学院毕业了吗？”沃特苦着脸问道。
“对啊，我用了二十年的时间终于成为了中级骑士，有了从骑士学院毕业的资格！”奈特一脸骄傲地道。
“二十年才毕业啊？！”沃特的心终于沉到了底。
“臭小子，你是在笑话我吗？”奈特故作生气地道。
“不是啊！”沃特摇了摇头，一脸马上要哭的样子，“刚刚我才知道，我也应该去神圣魔法学院学习了，如果也要上二十年的学……天哪，想想都要疯！”
“咦？你要去神圣魔法学院？”奈特一呆，随即恍然大悟，“对啊，以你的魔法天赋，去神圣魔法学院是应该的！”
“小子，你是怎么知道你要去神圣魔法学院的？”旁边的楼梯上忽然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沃特不用看，听这熟悉的语调就知道是自己的老爹贝内斯·奥斯文先生。
“刚才回来的路上遇到了纳伦神父。”沃特抬头对老爹道，“他告诉我，我今年应该去神圣魔法学院学习了。”
“怎么，你不想去吗？”贝内斯一脸玩味地问道。
“本来无所谓的。”沃特耸了耸肩膀，道，“但是如果要学习二十年的时间的话，我还真的不想去。”
“不想去也不行啊，小子！”贝内斯一屁股坐到楼梯上，神态放松地道，“这是你的责任，也是你必须担负起的义务。”
沃特哭丧了脸，环顾了一圈想要寻找老妈的身影——虽然心理年龄快四十的人撒娇会感觉很羞耻，但以他的经验来讲，搞定了老妈就意味着老爹毫无反抗的余地了。
“不用找了，我在这里。”温婉的女声从餐厅的方向响起，“你父亲说得对，你必须要去，而且必须成为中级魔法师才能从神圣魔法学院毕业，这一点求谁都没有用。”声音虽然温婉，但语气却足够坚定。
沃特的肩膀立刻垮了下来——老妈发话了，这意味着自己才是毫无反抗的余地了。
“好突然的消息啊！”沃特不满地抱怨道，“为什么你们不提前跟我说一说这件事呢？要不是遇到纳伦神父，我还被蒙在鼓里呢！你们早点儿说，我还能有些心理准备！”
“既然你肯定是要去的，早一天知道晚一天知道又有什么区别？”老爹坐在楼梯口，笑得非常无良。
沃特叹了一口气：“好吧，去就去吧。对了，父亲，纳伦神父说，如果决定今年入学、并且走陆路去神圣核心的话，就和他一起上路。他也要去神圣核心呢。”
“哦，纳伦神父也要去神圣核心？对了，他已经做了二十年的低级神职人员了，也到了晋级中级神职人员的时候了。”贝内斯点了点头，了然地道，“那明天你去告诉神父吧，我们半个月之后一起出发。”
“好吧。”沃特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
“好了，该吃饭了。”贝内斯夫人——达芙妮女士在餐厅里安排好了餐具，走到了门厅这边，爱怜地摸了摸沃特的脑袋，道，“不要怪我们，自从看到你幼年时无意中展示出的魔法天赋，我们就知道必然会有这么一天。不提前告诉你，也是因为你的性格的缘故。你虽然聪明，但并没有你表现出来的那么豁达，如果总是惦记着什么事情，你会过得非常痛苦，哪怕你总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沃特无言以对。
死过一次的人对于死亡那一瞬间的记忆是深刻而永恒的。虽然他总是安慰自己，再活一次是赚了，但对于死亡以及失去的恐惧和担忧的的确确是存在的。哪怕他总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但谁又能明白他潜意识里面的惶恐呢？甚至对于自己对水系魔法的强大天赋，沃特都有过相关的猜测：如果不是上辈子临死前对水的极度渴望，可能根本不会诞生自己如今的魔法天赋。而自己的父母亲虽然无法得知自己隐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但无疑非常了解自己的性格以及外在表现和心理的尖锐矛盾。为了让自己能有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他们故意向自己隐瞒了自己必然的命运。
餐桌上贝内斯、达芙妮以及奈特三人对厨娘最新的作品火烈鸡丁非常满意，这个新菜品的味道非常富有冲击力。虽然在沃特看来，和另一个世界的宫保鸡丁还是没法比，但比这个世界传统的那些食物要强太多了。
“对了，父亲！”沃特咽下一口食物，对贝内斯道，“我回来的路上还遇到一个老头，他就躲在酒馆斜对着的那条巷子里面。他还说自己是麦哲大陆有史以来最强大的传奇魔法师来着，不过我觉得他就是个骗子。”
贝内斯眨了眨眼睛，看了旁边的巴特尔管家一眼，巴特尔管家就转身出去了。
沃特对此并不担心，不管那个老家伙明天是接受“劳动改造”还是被送到济养院，都要比在小巷子里面安家要好得多。
一边吃着，沃特一边想着半个月后的远行。
原本以为这辈子做个混吃等死的富三代，将来等着被父亲和堂哥养着做条咸鱼也挺好，可是现在看来咸鱼的道路还是有些曲折啊。不过二十年的时间也无所谓，就算是提前奋斗提前拼搏呗？如果算一算的话，在另一个世界想要从一无所有混到中产阶级，从求学到工作一样也要二十几年的时间，而且另一个世界所谓的“中产阶级”又有几个真的能实现经济自由呢？
而且用二十年的时间换一个中级魔法师，最起码在这个世界多少有了自保的能力不是吗？
咦，中级魔法师？
沃特赶紧咽下了嘴里的食物，抬头看向了自己的堂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