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线传来消息,宋将军,败了!”临安繁华的主街上,一个七八岁的小孩挤在人群中穿梭逃窜,街上熙熙攘攘,叫卖声不绝于耳。街边的茶馆里,坐满了议论纷纷的人,“听说了吗?宋延将军在沛城被北齐军打败了。”一个身穿麻布粗衣,皮肤黝黑的中年男人坐在茶桌上,桌上放着一壶清茶,桌边另一头是和他衣着相仿,比男人年纪大一点,约莫五十来岁,那人听到后重重叹了口气,“听说了,北齐这次可是由辰王带兵亲征,咱宋将军被起来终究还是差了些,这北齐的天,要变了呦!”说完拿起茶杯猛地喝了一口。
“谁说不是呢,仗打完了,我们平民百姓可就苦了,这北齐要是狮子大开口,我们以后的苦日子还多着呢。“先说话的男人听完后也是一脸愁苦,天下兴亡,百姓永远都是最苦的一群,”恐怕今年又要涨税了,百姓苦呦。“
旁边坐着一个瘦子,看起来很精明,听到后,端了一杯茶,围着他们坐过来,”听说圣上打算和亲,北齐的使臣都要来了。“二人听到后,互相对视一眼,不禁松了口气。“要我说,这仗也打不下去,北齐的那位辰王这一路来是战无不胜,听说从未有过败绩,北齐人又都是三大五粗之人,咱南淮根本就打不赢。和亲也好。要是再打下去,又要征兵,人就没了”那瘦子捧着热茶,一边吹气,又喝了一口。
年长的那个不赞同地摇了摇头“和亲容易,就是怕北齐狮子大开口,我们南淮地大物博,粮食丰厚,就怕这北齐人眼红,我还有一家老小要养活,小儿子还没给取媳妇,这下,不仅婚事要耽搁,一家人的温饱都得成问题。”
听到这话,剩下两个人都沉默了,普通百姓,关心政局的并无多少,温饱,永远是压垮他们的最后一根稻草。有人议论朝政,指点江山,有人却死于贫寒,命运,就是那样不公。
那瘦子喝完了最后一杯茶,放下了杯子,抹了把脸,拿袖子擦了擦汗,重重吸了吸鼻子,笑了笑,对另一旁端茶倒水的小儿招了招手,“小二结账!”“好嘞,这位爷。”小二动作很快,马上就走了过来。瘦子付完了钱,看着那两个还在喝茶的人说“两位大哥继续聊,小弟这就先走了,天晚了还要赶路,咱们后会有期。”说完转身背起了一旁的大布袋,顶着烈日走了。
这边宫中也收到了消息。
言汐听到消息的时候她正在和言玥一起在皇后的凤仪殿中饮茶。
“消息可真?”言玥是周皇后所出,南淮名正言顺的嫡公主,周家又是南淮的世家大族,名门世家的女子教导出的女儿到底比一般人多了不小的政治觉悟。言玥擅长调香烹茶,此时她正在煮着新上贡的第一批太平猴魁,壶中有碧绿的茶叶在沸腾的水中翻滚着,飘出阵阵清香。雪白纤长的手指拿着用竹子编成的扇子轻轻地扇着,颇为赏心悦目,言汐觉得,看着言玥煮茶也是一种享受,于是有时间就经常跑来凤仪殿看言玥煮茶。
报信的宫女是皇后的贴身侍女云边,她微微低着头,还保持着行礼的姿势。
“是皇后娘娘派我来报信的,娘娘现在在慈安宫中,不便过来,便命奴婢来先来告诉公主,太后娘娘亲口所说,不会出错,可能待会国舅爷也会进宫.”
言玥倒了一杯茶,递给了言汐。
“好了,我知道了,”言玥说,“辛苦了,你先退下吧,本宫待会会去找母后的。”“奴婢告退,”行了礼,很快走出了亭子。
“玥儿,你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现在喝一杯昭阳公主的茶可不容易了,更何况还是太平猴魁这样的好茶,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跟着狼有肉吃,在我看来,就是跟着昭华公主有茶喝。”言汐喝了一口茶,笑眯眯地说道。活像个偷到了大米的小老鼠。
言玥还在扇着茶,听到她这样说,忍不住拿起扇子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头,“别贫了,堂堂一个公主,南淮再怎么着也不会缺了你的一口茶喝,你也今年十六岁了,都快出阁了,还像个孩子似的,宫中礼仪是蓝若姑姑忘了给你教吗?“言玥咬着牙,不解气地又用中指点了点言汐的额头才解气。
言汐无奈地抿了下嘴。
“要论出阁这件事,你可是比我大几个月呢,怎么,心有郎君不敢言明吗?”言汐笑着看着言玥,眼中透露着狡黠,“听说赵家二公子在桂园诗会上可是拔得头筹呢,昭华公主不想看看听风公子的诗作吗?”
果不其然,言汐受到了来自言玥的眼神威胁,不甘的张了张嘴,又放弃了。
“你要是再敢开我的玩笑,我就去告诉蓝若姑姑,昭阳公主对自己的仪态不太满意呢,让蓝若姑姑教教你可好?”言玥甜甜地笑着,看着言汐,眉眼弯弯,丝毫没有觉得她说错了什么。
蓝若姑姑教导,言汐稍稍想了想,很快就摇了摇头。蓝若姑姑何许人也,尚仪坊的礼仪姑姑,手段狠毒,教导严厉,是宫中许多公主的噩梦,已经及娣的公主是最不想见到她的,还有许多娘娘在选秀的时候也接受过她的教导,至于感受如何,已经不需要多说了,总之,蓝若姑姑是所有公主以及部分妃嫔心中最害怕和最讨厌的人,没有之一。
檀沐讨好的笑了笑,又歪了歪脑袋,眯了眯眼,言玥想,此时的言汐就像是庆妃宫中那只西域送来的波斯猫,你只要平时逗逗它,它就会给你献上柔软的肚皮,多半时间都躺在阳光下,慵懒地晒着太阳。只能无奈地摇摇头,伸手摸了摸言汐的头,放过了她。
她们打闹了一阵,皇后的大宫女云边行色匆匆地赶来。
“参见昭阳公主,昭华公主,公主,皇后娘娘找你有急事。“明月后一句话是对言玥说的。
言玥充满歉意地看了看言汐,言汐放下了茶杯,站了起来,看着言玥说,“没事,你去吧。我回宫了。”等候在一旁的怀月快步走上来给檀沐披上了披风。
言玥冲言汐笑了笑,一旁的听风也拿上了披风,披给了言玥。
“快去吧,别让母后等急了。”言汐给言玥拢了拢披风,又细细地系上了带子,看了看,才说“回去吧,我也走了。”
一旁的云边等急了,脸上露出焦急的神情。言玥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就走了。
“公主,”怀月赶上来,问道“听说皇上要和亲,公主要不要联系一下叶大人,问问情况。叶大人毕竟是娘娘的父亲,公主的外公,朝中有人毕竟有个照应,若是~”
言汐打断了她,“若是什么?”言汐讽刺地笑了笑,她那个外祖父品行如何她怎么会不知道呢?不过是一个女儿来宫中数十年不闻不问,一心扑在仕途上的虚伪地书生罢了。
言汐母亲来自一个云城的小家族里,一个家谱平庸的找不出任何亮点的家族,没有根基,没有底蕴。三十年前檀沐外祖父叶兰素得了状元,恰逢当今圣上登基,于是被破格提为了礼部侍郎,叶兰素并不擅长为官之道,做了五年礼部侍郎毫无政绩,最后便将檀沐的姨母叶茗烟嫁给了当时的慎郡王做了侧妃,后又正值选秀,又将她母亲送到宫中,入宫后不闻不问也不帮她母亲打点,试问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在宫中怎么生存呢?最后凭借一副咏梅图得了圣心,承了宠,后来生了她被封为云嫔,叶兰素也因母亲被晋为礼部尚书。对了,她的母亲,叫叶栖迟,栖迟,栖迟,漂泊失落,遗弃之意。一个真心疼爱孩子的父亲,怎么会起这样的名字呢?
“怀月,我母亲自小就教导我不要依靠母家,没有任何意义。叶兰素他是不会帮我的,若是有事,言玥作为嫡公主帮我的更多些,我若是靠他,那就是自取灭亡。“
“可是公主。”怀月还想再说点什么,言汐打断了她。
“怀月你不用说了,就这样吧,我意已决。陪我去御花园转转吧。今日喝了言玥的好茶,心情不错,你别烦我了。“说到这里,怀月也不能说什么了,只能静静跟在言汐身后。
南淮的都城临安,是个真正的江南小城,依山傍水,气候温润潮湿。正值金秋八月,丹桂满满的挂在枝头,满枝都是金黄色,许是文化的原因,临安的皇宫建的也是一种在骨子中的宁静与温婉。御花园中有一个硕大的池塘,池塘中种植着各种莲花,曾有文人说,莲是南淮的象征。今年宫中突然开了一朵并蒂莲,宫中都穿传这是有喜事发生。可是如今沛城败,北齐胜,不知人们所说的喜事是什么呢?
这边御书房内鸦雀无声,几位大臣都站着,地上有一个摔了的茶杯,上好的青花瓷被摔成碎片,茶水溢了出来,周围有不少太监候着,但是没人收,也没人敢去收,所有人都知道,今天,是皇上当权三十年来最危险的一天,很有可能会没命,于是在这个时候,没人敢去触这个霉头。
而在案前坐着的,正是当今的皇帝,沈君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