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了,门外刺耳的吵闹声仍在继续,还有家具被无情的摔烂在地上的声音。可世间明明很安静啊,那些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梦境,让人觉得不真实。
女孩背靠着门,摆弄着爸爸新买给她的布娃娃,却漫不经心。怎么这次还没结束,都吵好久了。
怀抱着布娃娃,女孩赤着脚轻轻地走到窗前,窗外的一切都那么祥和宁静,有幸福的一家人坐在树荫下说说笑笑,悠闲的猫猫狗狗无忧无虑的打闹,金黄的阳光柔和地铺下来,给世界镀上一层金光,仿佛和门外不是同一个世界。
咦?吵闹声停止了?女孩抱着娃娃,蹑手蹑脚的走到门后,伏在门上听了一会,犹豫了一下,轻轻地打开门。
地上乱七八糟,都是碎玻璃和坏掉的家具,在破碎的物品中,她一下子就看到了他们的全家福,上面是笑意盈盈的他们一家人,好像每一个像素都是幸福的标志。而此刻却冷热不觉的躺在地上,浑身脏兮兮,与现实中的他们形成对比。
女人涨红着的脸仍在扭曲着,浑身发抖,不停喘气,她的眼睛仿佛能射出最恶毒的光,希望能狠狠地将面前的这个男人撕裂。
男人不吭声,依旧不慌不忙的拿着打火机点上一根烟,烟雾缭绕,火光在昏暗的客厅里显得尤为明亮,也映亮了男人布满抓痕的脸庞。
可这火光是结束的前兆啊!
女孩紧紧抱着布娃娃倚在门上,不敢吱声,小小的身躯微微发抖,显得无依无靠。
女人注意到她,大步冲过去,一把夺过她手中布娃娃,随手抽起一把剪刀,近似疯狂的将布娃娃剪烂,最后将一堆破布狠狠地甩到地上,扯着嗓门对不远处的男人喊道:“滚!你给我滚出这个家!去找你那个狐狸精女人!再也别回来!以后——”女人又从一堆废品中抽出那张全家福,毫不犹豫的撕成碎片,“咱们老死不相往来!”
纸片飞扬,时光仿佛滞留在这一刻。女孩呆呆的看着残破的照片,照片上的他们已经支离破碎,现实中也是。眼泪控制不住的流淌下来,溢满脸颊,但她好像已经没了痛感,连鼻尖的酸痛也感觉不到,甚至觉得,也许这样一切都会结束了,再也没有争吵,爸爸也可以去找那个漂亮阿姨和可爱的小弟弟了。
模糊的泪眼中,男人好像很释然,拖着早已经准备好的行李箱,一声不发的走到她身边:“爸爸要走了,还记得爸爸的电话吧?如果想爸爸了,或者想跟爸爸生活,要给爸爸来电哦。”男人依旧慈爱的摸摸她的头,又将视线转向地上败破不堪的布娃娃:“你长大了,已经不需要娃娃了,以后要学着自己面对。”男人抽出手,起身。
“爸爸!”女孩再也控制不住,放声痛哭起来,“爸爸你别走,你别走!”
男人也动情了,抹了把眼泪:“乖,颜玉,爸爸要走了。”
“爸爸!”女孩一把抱住男人,布满泪水的小脸紧紧贴着他的衣服,“爸爸,我会乖乖的,你别走,别跟妈妈吵架了!”
男人捂着眼睛,狠下心,拉开自己的女儿,打开大门,门外的光照进来,室内是一片金色的灰尘。男人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好像终于摆脱了这个家,获得了新生。被狠狠摔了的门发出一声巨响,短促而又可怕,震痛了她的心。
“爸爸!”女孩喊着,跌跌撞撞的跑到窗口。
窗外,是那个迎接爸爸的漂亮阿姨,和那个懵懂无知的小弟弟。男人宛如变了一个人,洋溢着满脸的笑容,拥抱了女人,又亲昵地将小男孩抱入怀中,仿佛他们才是正儿八经的一家人。
小男孩睁大着清澈如水的眼睛,一回头便看到了趴在窗口上的女孩。男孩扬唇一笑:“姐姐!”
女孩想起来,这个男孩刚到自己家的时候,爸爸说是同事的孩子,让自己陪他玩,于是女孩把自己所有的玩具都拿出来。
天真懵懂的男孩只拿了那个银光闪闪的玩具戒指,那可是自己最喜欢的玩具啊!女孩哭闹不停,最后还被爸爸批评了一顿,最后只能眼看着自己的东西被男孩抢走。
可是,他还抢走了自己的爸爸!
没错……男孩是爸爸的孩子……可是我也是啊!女孩嚎啕大哭着,在心中大喊。
爸爸已经只顾着幸福,没有回头,抱着男孩上了车,女人贴心的为他们关上车门,汽车扬长而去。
女孩大叫一声,她接受不了!转身跑回了房间,不顾妈妈愤怒的吼叫,趴在床上放声痛哭起来。
那一天,女孩的世界崩塌了!
不知哭了多久,天色已经完全黑暗,门外妈妈的声音也不知何时消失,房间里各个角落的东西都静止不动,好像都静静地看着哭泣的女孩。
女孩愣愣的坐在床上,手里空空的,她连爸爸最后留给她的东西都没有了。
此后,女孩在妈妈离开家时,试着打过爸爸的电话,她感到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跳,如果爸爸接电话了,自己该怎样表示对爸爸的思念呢?自己该如何向爸爸说出妈妈对自己的打骂呢?或者,爸爸会不会让她跟他一起生活呢?
女孩很激动。
可过了好久好久都没人接电话,女孩的心跳也快的吓人,她已经预感到了什么。
最后,女孩终于听到了: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