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医院住了一个多礼拜,天师终于通知我没什么问题可以出院了。我开心到飞起,天天躺在床上啥也做不了,我早就烦了。
那天早上,护士来给我换药。我妈看见那个弹孔,眼泪一下子就飙出来了。这些天,每次换药,我都不忍心看伤口,我怕看了以后会无法控制的害怕,实际上,我已经夜夜做噩梦了。
“妈,这都好了。”我赶紧安慰她。
我妈却含着泪给了我一个白眼,“我告诉你啊,出院以后,你跟人林越好好处处,别再想那些有的没的。”
我心里咯噔一下,难道她自己琢磨出来我受伤的整个来龙去脉了?
“啊?什么啊?”我装疯卖傻,企图蒙混过关。
“我说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你看人林越对你多好?别不知好歹!”
不过才消停了几天,我妈就又开始关心我的感情问题。我脑壳发涨,索性闭上眼睛不理她了。我妈见我闭上眼睛,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也许是夜里总做噩梦,我白天开始睡得越来越多。有时候能从中午睡到晚饭时,用李川的话来说,我已经成功的破坏了自己的作息规律。
等我再睁开眼睛,窗外都已经擦黑了。林越正坐在床头的柜子旁,手上快速敲着电脑,眉头紧皱。
我摸过手机一看时间,这一觉居然睡了五个多小时。
林越见我醒了,看了我一眼,又继续忙手里的事,“醒了?饿不饿?”
我摇摇头。
天师和李川一起推门进来。李川见林越也在,脸上显出一丝不高兴,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感觉怎么样?”天师看了看我的伤口,手里还拿着我的X光片。
除了疼,我基本没什么特别的感觉,“还好。”
天师看了看我的片子,又说,“你先不忙着出院,再住几天。”
嗯?“为什么?”
李川瞪了我一眼,“哪儿来这么多问题?让你住就老实住着!”
天师知道我跟李川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对我们的相处方式也已经习以为常,解释道:“这颗子弹的位置有点特殊,神经受伤的程度比我之前预料的要重一点。这样,你再住几天,好吧?”
我只好继续住了下来。
八点多,林越走了。我自己下床活动了一下,躺了这么多天,浑身难受。
窗外居然下起了雪。细细的风从窗户缝里钻进来,带来一丝冬天的味道。我拉开门,慢慢的走到走廊里。
霍念也在。
外面风雪正盛,他坐在轮椅上,独自停在窗边发呆。
一看见他,我就不由自主的把他当成陈苏。
他听到了脚步声,回头看见是我,先是一惊,随后浅浅的笑了,“你怎么出来了?”
“那你呢?”我走到他身后,双手扶在他的轮椅把上。
他回头看了一眼我的手,苍白的唇角钩起微微有些调皮的笑意,“我偷跑出来的。”
我想起李川说有便衣看着他,心里涌起好奇,“我能问你个问题么?”
他看着窗外,没说不可以,我就当他是可以的。“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淡淡的笑了一下,“坏人。”
我不相信,我的陈苏不是坏人,他跟陈苏长得这么像,肯定也不是坏人。
“你长得很像一个人。”我说。
他笑了,“我当然像人了。”
我愣了一下,马上意识到他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你很像我一个……朋友。”
他看着我,我盯着他的眼睛,那眼神里一片波澜不惊。
“是么?”他继续看着窗外的雪发呆。
我有点失望,多期待能从他眼里抓住些特别的东西,我没死心,还在幻想着他就是陈苏。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我在他背后看着他,情不自禁的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头发很硬。他突然抖了一下,猛得回头看着我,随后以最快的速度摇着轮椅逃跑了。
我的手还停在半空,心跳无法控制的剧烈跳动!那种触感分明就是……
可是怎么可能?他看着我的眼神那样陌生,陈苏怎么会这么看着我,可是他连头发都和陈苏一样!
我想追过去,李川却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一把拉住了我。“许白!”
我指着霍念离开的方向,语无伦次,“他……头发……是陈苏……”
“好了!好了!冷静点!”李川安慰我,抓住我乱动的手,“别动,伤口裂了!”
我根本听不进他说的话,也顾不上手臂上的伤,尽管已经有鲜血从里面重新冒了出来。
那种感觉我太熟悉了。陈苏的头发像他爸爸,稍长一点就会炸得像只刺猬。小时候,我很羡慕他的发质,又黑又亮,比我这软踏踏的自来卷好看多了。就是因为他的发质偏硬,他留不了稍微长点的发型。有一次,他还特别臭美的去烫了头,可是没过多久,头发又恢复了原状,没办法,他只好又去剪短。
“你听我说!”李川双手扶住我的脑袋,不让我继续看霍念离开的方向,“他不是陈苏!他是霍念!你清醒点!”
他是霍念……
我仰起头,努力不让眼泪流出来。所有人都告诉我,他不是陈苏,他是霍念!可是为什么他让我那么熟悉?连头发摸起来都一样,难道这世界上真有这么巧的事情?
李川连拖带拽的把我弄回病房,伤口涌出来的血已经渗透了纱布,连病号服都弄脏了。我失魂落魄的坐着,呆呆的看着护士清理完血渍又重新将伤口包扎好。
脑袋慢慢冷静下来,心却还是难受得要命。
“我告诉你啊许白,你要是总这么任性胡闹,你且得在医院住着呢!”李川双手叉腰教训我,恨铁不成钢。
我嗯了一声,自顾自的躺下,拉上被子,把自己的头蒙起来。
我听见李川在病床旁来回踱步的声音,能想象得出他现在的表情有多恼火。
“你属鸵鸟啊?一说你就装睡!”
李川真生气了,走过来掀开我的被子。我捂着嘴,哭得正凶。我没有因为陈苏的离开哭过很多次,可是霍念的出现就像一把钝刀,它挑开了我的伤口,我拼命的想要证明他就是陈苏,而他不停的证明我错了,反反复复,伤口上血肉模糊。
一看我这副样子,李川顿时就泄去了一半怒火,叹了口气又把我的被子盖好,带上门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