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入冬的江南多了一股扰人的寒流。虽还未见到瑞雪,但早晨石桌上与枯黄的树叶上叠的一层清霜与府里人日益变厚的衣服,说着初冬的到来。
一连几天,刘御在柳府过的还真是舒适,上午去那个秘密基地练练刀,回来便到了上学堂的时间,教书的纳兰先生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讲起诗经论语,娓娓道来的语气叫人忍不住入神,认真的脸上总挂着温柔的笑意,知性两个字像是写在脸上。可这么一个女子,在这个世道里竟然能被名门出身的老夫人与柳家主母看重,不得不说,才学过人啊。
因为刘御与星儿的加入,这位女先生明显放慢了步调,上午诗经,下午论语。如此过了几个月,刘御四人的身形已然拔高了许多,而柳家多了玉仙公子的消息,也已然如北风似的刮过了江南的大街小巷,刘御此时却是非常的烦恼的,因为胸部开始发育了,挺拔修身的墨竹服已然是不敢穿了,一身写着洛神赋的宽松白袍,倒也穿出了别样的韵味,想着,要把离开柳家的计划提上日程了,忍不住又是一阵苦闷。
如何离开柳家,又成了一个问题,总不能一声不吭就走了吧,那星儿和柳七还不担心死。想着,刘御手上的瘦金体洛神赋多了几处墨迹,无奈的把笔挂在笔架上,把一张并不影响美感的宣纸揉成纸团,转身扔进书桌旁的竹娄里。
院子里还剩几颗枯叶的枫树,在北风的纠缠下不急不慢的扔下所剩无几的几颗叶子。
刘御紧了紧身上的袍子,走出了院子,照理现在星儿正在学礼仪,学大家小姐的礼仪,可是有些日子没见到人影了。想着,一路迎着丫鬟家丁们恭敬的目光朝那什么容嬷嬷的院子走去,听说这是京城皇室退下来的教礼仪的嬷嬷,身价不菲,被柳家主母许静怡从京城许家带回来。
走到白墙红瓦的院子,看着里面顶着一本厚厚的书籍的星儿,刘御眼中闪过恼怒,只见星儿瘦弱的身上杂七杂八的挂着好些东西,僵着脖子努力保持着书的平衡,手里死死的捏着一个手帕,冻得发紫的手背裸露在寒风里,身上也只有单薄的一件秋衫。
冷着脸走进院子,勾人的桃花眸子里写满杀意。也不多说,动手去取星儿身上七零八落的东西,只见一个竹尺恶狠狠的朝刘御伸出的手抽去。一脚踹在已经靠近身来的一个年老妇女,妇女壮硕的身材足比已经算挺拔的刘御高出一个头来,刘御这一脚力道不小,可揣在容嬷嬷的身上,竟然不痛不痒,壮硕的身子一动不动。
这容嬷嬷满脸横肉的脸,见状更加凶恶,手里约莫三尺的竹尺又是一下挥了过来,这可气坏了刘御。刘御是没有这个时代的阶层思维的,可来这里已经这么久了,多少也知道一些阶级的东西,虽然柳家主仆都是和和睦睦的,也没有分的特别明确,但越是这样,丫鬟家丁就越是对主子们恭敬。也不知道眼前的容嬷嬷,是谁给的胆子,敢在少爷小姐身上动粗。
寒芒一闪,腰间的龙雀出鞘,锋利的刀刃把竹尺切成两段,刀尖稳稳的停在容嬷嬷的咽喉处,只要轻轻一推,必然是漫天血雨。
容嬷嬷对上刘御狠厉的目光,竟然失了神,要知道,容嬷嬷年幼入宫,在吃人的宫里摸爬滚打,觉得世间最瘆人的目光不外乎就是那些冷宫里的女人了。而刘御精致的脸上的杀气叫容嬷嬷好一阵失神。
“你找死。”牙缝里挤出来的几个字叫这冬天平白多了几分寒意。
虽是举着刀,刘御倒也没有着急,他在等人,等指使这一切的人。那边站着的小丫头急匆匆的出了院门,不一会儿,一袭红衣冷着脸进了院门,嘴里的声音也是分外刺耳:“反了,你们这对兔崽子。”见刘御停在容嬷嬷喉咙前的刀刃,绝美的脸上尽是丑态,“小兔崽子,你还不把刀放下。”
看到进来的许静怡,不但没有对星儿身上的物件与头顶的厚重书籍发话,反倒是先骂了起来,虽不出所料,刘御的心头不免有些失望,不管怎么说刘御曾经也是个健康男性,对美女都是善良的幻想,也是不可避免的。稳稳的把刀收进腰间刀鞘,见刀刃离开了自己的喉咙,容嬷嬷的双腿不听使唤的一软,瘫坐在了地上,一股腥臊味瞬间弥漫。
刘御脸色冷漠的解下星儿身上挂着的石块,折扇,木头,砚台,感受到手里不断掠过的重量,刘御的脸上越来越沉,取下星儿头上的厚书,把两个看着就不轻的铁环从星儿的手腕上解下来,脱下外套披在星儿身上,把星儿搂进怀里,轻轻揉了揉星儿不敢妄动的脖子。星儿一双杏眼蓄满了泪水,此时正不受控制的流着,涕泪横流的样子,哪还有平日里的笑脸,这副样子,越发叫刘御心痛,把星儿抱起来,正要走出去,却见许静怡指挥着人手堵门。
刘御握握拳头,一只手揽着星儿,另一只手拔刀出鞘,寒芒映照着墙边的一簇竹子,不言语间,逼的家丁们纷纷让道。
跟着弟弟下访江南的柳七终于是到了家,不见门口有人来迎,有些奇怪。没有理会正在拿凳子的车夫,翻身下了马车,朝屋内走去。
大厅里挤满了人,下面正跪着许氏,垂着头,斗败了了的公鸡似的样子。老太太坐在主位上阴沉着脸,旁边站着的刘御怀里搂着哭红双眼的星儿,脸色阴沉。见柳七进来,老夫人有些不知所措的说了一句:“老七啊,娘对不住你。”柳七此时是一脸茫然,看到刘御姐弟俩的样子也是脸色一沉。
跟在后面的柳青川进了大厅,熟络的问道:“怎么了?”
老夫人恶狠狠的瞪了许氏一眼,才说到:“都是这许氏,说什么柳家女儿都要知书达理,非要星儿学什么礼仪。我一听是宫里出来的礼仪师傅,也就同意了,哪曾想...哎呦哎,可怜我的孙女哦。”
欲言又止的语气在加上地上跪着的许氏以及星儿在刘御怀里一副病弱的模样,柳青川那还能不明白,顿时脸色一暗,也不多说,直接转身朝柳七作了一辑,“兄长,此事是我管教无方,还请兄长责罚。”柳七没有理会,上前查看星儿的状况,看到星儿手臂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时,心如刀割,愤然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许氏,“京城许家,好大的名头。”
说完也不管柳老夫人与柳青川微变的脸色,抱起星儿就出了大厅。刘御见状自然是跟了上前,老夫人抬抬手,似要挽留,而后又无力的垂下,看着柳七带着一对儿女出了厅门,身体摇摇欲坠的瘫坐在椅子上。这可吓坏了众人,柳青川赶紧是背着母亲进了内屋,“快去请大夫。”柳青川喊道。
而刘御一行人已经坐上了前往医馆的马车,一路上柳七絮絮叨叨的模样叫刘御心里多了份心安,可有又了一份愧疚,自己或许不该欺瞒自己是女儿身的身份。
柳家里此刻却忙开了锅,坐在主位的柳青川正大发雷霆,指着跪在地上落泪的许静怡大声骂道:“你怎么敢做这种事情,星儿可是我亲哥哥的女儿啊,你是看着她长大的。为什么啊?难道真的是因为许家,你嫁给我柳青川十五年,十五年我柳家还捂不热你这副心肠吗?”
说着忍不住站起来。
“你说说,你说说。莫说京城,就是这江南,有些身份的家族,那个不是妻妾成群,我柳青川可有对不起你过,我连烟柳之地都不曾看过一眼啊。”
说完又指着许氏院子里的仆役,“你们,还有你们,你们都给我滚,不要让我在江南再见到你们。”
还有人想求饶,看见柳青川怒极的神情,自然也是不敢开口,一群人灰溜溜的出了厅门。
此时一位大夫从后屋出来,柳青川赶紧迎了上前,“这...”还未开口,大夫先说话了,“老夫人没什么大碍,只是急火攻心,抓几副药调养调养就好了,只是可不能再刺激她了。”
“多谢朱大夫。”
“哎,初来江南,多受老夫人与令尊招抚,这都是小事,柳老爷还是派人随我回济世堂抓药吧。”说完拱拱手告辞了。
“福伯,去取纸笔。”柳青川的语气里带着刺进骨子里的寒意,跪着的许静怡此时已然慌了,不可思议的抬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柳青川,“你想干什么?”
“既然你这么喜欢许家,那就滚回去,不必在我柳家祸害。”柳青川不带感情的说到。福伯一听赶紧跪了下来,连声道:“老爷,使不得啊。”
“福伯,你到底是我柳家的下人,还是她许家的下人啊?”最后一个啊字,近乎用嘶吼的声音发出来,吓的福伯赶紧哆嗦的站起身来,去取纸笔。
而此时的许式确实分外后悔,这一刻她才想起,这个对自己百依百顺的男人,不但是自己的丈夫,还是名扬天下的状元郎,更是路通三国的柳家家主。
慌了神的许静怡此时只得抱住柳青川的大腿,嘴里语无伦次的不知胡言乱语些什么,哽咽的语气与梨花带雨的脸,当真是我见犹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