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之下,偌大的傲月同辉的帝庭城恍如一块巨大的荧光玉雕,缤纷绮丽的街头像极了世俗话本中的幻想天国,有序且安详的夜景倒也符合他们的心之所向,毕竟其上空的浩瀚运海是需要一定修为的修士才能看到。
纯粹而奢靡的仙城内外都翻腾着冲霄的意志,极尽欲念汇聚而成的人族之巅。此刻在道寒尘的眼中,却像是一幅盛大而精密的画卷,透露着一种虚假繁荣的气息。即使是隔着仙城的层层禁制,道寒尘依旧能够感觉到来自于街头的些许恶意,似乎他们对于其过于严苛的城规早已产生不满。
人影幢幢的街道,本身就是一个喧哗的聚会,此时却显得有些安静与幽然,就好像是一个华丽的书院中有着一群粗俗的屠夫竟在贴花轻吟。道寒尘从三人的记忆中就早已得知此城的荒唐离奇,如今自己身临其境才是真知其中滋味。
“世人在没有经历谋事之前总觉得自己及人所不及的,但这却是我们今后一败涂地的原罪!”
“曾经我始终觉得自己的意志无坚不摧,直到我一事无成!”
“那时我觉得自己是独特的、唯一的,最后才发现我也只是芸芸众生中的其中一个!”
“我曾渴望过轰轰烈烈的爱恨,终了却只是换得一种爱而不得、恨而不宣的惆怅!”
“我真得发疯似的渴望过自由,也觉得自己真得能够无视所有,如今却是委曲求全到忘记自己!”
“看,曾经多么高傲狂妄的人啊,终于被神秘而无常的命运压断了脊梁,活成了一条狗的模样!”
“我一直以为没有人会睁眼睛装睡,不想这竟是今后卑微的自己!”
“天呐,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的人啊,他怎么能如此地颠倒黑白,为什么我又会如此不合时宜地羞愧!”
“难道所谓的成长就是令人变得自私、贪婪、虚伪、冰冷、无耻、残暴以及淫邪的过程吗?”
“为什么我无法像他们对待我一样地对待他们,为什么要让我如此清晰地察觉他们的欺骗!”
……
望着梦幻般的街道上的缓慢人流,道寒尘的心中却响起无数不知由来的呐喊,令其没理由地感到一阵烦闷,甚至还有些莫名其妙的厌烦。忽然,一阵突兀而清爽夜风抚过街头众人的脸,掀着熟睡的玉叶簌簌簌作响。
“木叶纹理都如此繁琐,人又该如何?”顺着簌簌沙沙的风叶之音,道寒尘随手招下一片狭长而薄的青叶于手,月光相应下其上的纹路一览无余。望着其有序且细腻的纹路,道寒尘不知是在以此来宽慰自己,还是在询问天道的无常。
“真是小气!”
道识察觉到隐匿于暗夜中的“夜蝠”离去,道寒尘不禁有些莞尔地摇头轻语。其实从他们到达中土不久他就知道有人在暗处监视自己,一直到帝庭城内才换了人,其实他也不是无法脱离监视,甚至他随时都可以杀光所有的暗子,只是感觉没有必要罢了。
“早就听闻帝庭城内的一草一木都是禁忌,如此看来倒真是吝啬!”
“上人,近来可曾舒适?”
道寒尘的话音刚落,窗边月光微恙间一个瑕白的身影从中走出。
“白衫如画,发丝凝雪!”
闻言摇头轻瞥一眼,对其挥手甩出一张木椅后,道寒尘便不再多言,但其手指每一次击打在藤椅护手的刹那周身便荡漾起阵阵涟漪,就像是枯叶落于静潭时的涟漪微漾,却令俊美如仙的中年男子眉间一皱。
“你要战?”
糍~
男子见状随手在身前的木椅上轻轻一抚,整张木椅竟似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作一张如同冰雕般的玉椅。但却在就要彻底玉化的瞬间,一抹惊艳而坚韧的绿色从椅脚处涌出,霎时间两股截然不同的灵气欣然相遇。
彭!
刷!
随着一道低沉的闷响,半木半玉的摇椅化作飞灰,两人随即便各自收手,其间道寒尘还好似是嫌弃般地往身后轻滑半步,而对方也不甘示弱地向前猛一挥衣袖,像是有什么不可嗅闻的东西一般。
“上人刚才所摘青叶乃是极寒之地才有的盛烈青阳之叶,价值不菲!”
“那么你是想要我赔偿你,还是在炫耀你帝庭的‘内外存浩微,表里皆天地’!”
闻言道寒尘手掌微震,手中青叶就化作一团虚烟,随即便略微仰头地说道。
“当然不是,在下只是特意来告诉上人,此叶外具烈阳青气内涵盛浩寒元,可入茶以降心怒、解内邪!”
望着道寒尘一分轻蔑九分戏谑的神情,男子平静地从袖口中拿出三块色泽各异的金文玉佩,展示般地略微把玩后就逐一捏碎。
“呵呵!”
见状道寒尘略显嘲弄地轻睨一笑,似乎是在嘲讽对方手段的幼稚。对于其手中的玉佩他自然心知肚明,毕竟那他自己亲手交给李绯夜三人,并让他量产后作各自属下的信物。
“好了,今夜有幸见识到道宗上人的风采,在下很满意!”
展示完见道寒尘没什么反应,男子说话间便一步踏出窗外,随即便要步虚离去,道寒尘刚要说话的时候耳边又响起对方的声音。
“吾名独孤玟,号白衣!”
“白衣剑客独孤玟,掌管暗骑的吗?”
望着对方离去的方向,道寒尘独自喃咿着,似乎是在思索对方此行目的,又或者是想自己下一次是否能安然地称呼对方。
其实对于其的身份,在其出现的时候他就有过猜疑,毕竟他们流着十分相近的血液,而且也并不是每一个修士都能不受城内禁制的影响,但他还是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会亲自前来,就为了一片等同于树叶的“茶叶”,毕竟对方不止是他五爷爷,更是大秦帝国的暗骑统帅,掌控着整个帝国暗势力的暗夜帝王,实力也是最低也是三伤窥命期巅峰,更可怕的是其还是存在于黑夜的白衣剑客。
“到底什么想要干什么呢?”而且最令道寒尘疑惑的是,从他们刚才的交锋中,他已经得知其与在城外刺杀自己的那个二伤剑客定然有所关联,甚至有可能是其关门弟子之类的,从他们藏于空间的方法中也正好验证了这一点。毕竟如果不是亲传的话,那委实有些不可能,就算是师兄弟也不可能如此相似,当然两人只是方法上的相近,不然道寒尘也不会只发现城外的二伤武修,而发现不了独孤玟了。
“这离树的叶子,还能回到树上吗?
就算是回去了,也恐怕不同之前了吧!”
对其目的深感疑惑的道寒尘,思量许久无果便不再多想,余光扫过不知何时又出现在手中的青叶,他竟又似痴似呆的喃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