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是那般下作。”
女人脸上没有什么情绪，声音并不悦耳，语气却如同剑锋一般，毫不遮掩。
游十一不知道此人为何一出现就要骂自己，愣愣地不敢说话，从身后传来那个梦魇般的声音却立刻让他明白自己应该是误会了什么。
“没想到还能见到你……”
游十一转过头，那个看起来很像陈恩泽的高大男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的身后，眼睛直直望着那个冷艳的女人，神情复杂，似乎有无尽的追思。
这两人是谁？
好像还相互认识……
这是什么地方？
我刚才怎么了？
游十一心中有万千疑惑。
不过没有人理会他，似乎当他不存在一般，女人继续说道：“他只是个凡人，你那个破铜片在一瞬间便会杀了他。”
“你真的爱他吗？”男人声音有些颤抖。
“不关你的事，我说过，你若对他出手，我会杀了你。”
“嘿，听说你以剑为基重修道术，但毕竟还未入六境，我即将飞升，你怎……”
男人的话音未落，突然面色一变，急遁数十步，几乎在同一瞬间，那男人原先所在地毫无预兆地变成一个大坑。
女人如同鬼魅般漂浮在坑的中心。
奇怪的是，近在咫尺的游十一毫发无损，甚至连一点声音和震动都没有感觉到，他看着自己就这样凌空浮在坑上，向下望去，也只能见到一片漆黑。
他哪里见过这等手段，吓得一动不动。
而那个号称即将飞升的男人似乎也被这手段惊到，紧紧皱着眉，双手握拳，严肃地盯着那处深坑，和深坑上的那道身影。
男人冷声道：“你真要杀我？”
“你今日只带了昆仑镜，我想试试。”
游十一只是修行资质寻常，但并非愚笨之人，他听到现在，看到现在，原本的疑惑去了不少，新的疑惑又多了数重，这种疑惑甚至转化成了一种莫名的渴望，一时间竟然将对这个男人的恐惧压了下来。
只不过他还没有问出口，就看到那男人左手缓缓举了起来，手中多出一根石棍。
石棍古朴，灰白粗糙，看起来很是沉重。
“你明日开阁，我化了那两座山做成此宝，本打算送你做贺礼。”
“心领了，你死后我会一并将它埋入冢内。”
那是石笋。
是一柄不亚于春雷秋风的道剑。
游十一看到应该已经属于自己的石笋剑，出现在这个男人的手中，又看了看自己左臂上的那道剑纹，心中有些明白。
…………
…………
“诶？这便是春雷吗？”
听到谢秋娘这样说，女子有些好奇地盯着手中的剑。
谢秋娘知道自己修为差距太大，根本不敢妄动，只得顺着她道：“这是乐醒师兄的道剑，晚辈不会认错，前辈也听说过？”
女子还在揣摩着手中的剑，答道：“我怎会认识这些小辈？定初、春雷、秋风、鸿雁、素心、百翠、三思，这可是当年你的老祖宗，取了炼器宗七道极品剑胚所炼制的七柄剑，我当然知道。”
也不等谢秋娘再回什么话，便拿着春雷随着挽了几个剑花，轻声道：“这可是和定初有一般潜力的神兵啊，竟然就这么被这些后辈随意拿着当玩具？”
“嗯，对了……我问你，除了定初，剑阁其他的剑都在谁手里？”
“啊？我只是外事弟子，并没有资格接触这些东西……”
谢秋娘听到这句话，怎能不知自己无意间就闯了祸，明明周身已经被搅乱的天地元气冻得发麻，这一刻却吓得冷汗直流，自己屋内现今还挂着一柄灰黄色的道剑，那是原本属于谢凌云的鸿雁，正是七柄剑之一。
似乎是得了春雷剑的缘故，女子心情好了许多，那种寒冷气息也变得温和，斜眼看了看上山的路，看着那个正在逐步走上前来的身影，展颜轻笑：“你倒有胆子，敢就这样上山来。”
来人是个年轻男子，样貌英俊，身型修长，一双桃花眼更是让人迷乱，和谢秋娘至今也不敢抬头不同，他就这样随意地盯着女子的面容，竟然也没有什么不适。
他听到女子的话，微笑道：“您要是不想让我上来，凭我这点微末道行，怎能入您的眼？”
同时，他又对着一脸警惕的谢秋娘微微点头致意，说道：“谢姑娘，你不用怕，有我在，她不会对你如何。”
女子“哼”了一声，却也没有说出什么反对的话，对谢秋娘摇了摇手中的春雷，说道：“今日算我来的不巧，我暂时先放过你们剑阁，这东西权当是利息了。”
说完，女子便化作一团雪花，随风飘散，不留痕迹。
今日的事，对谢秋娘来说实在难以理解，却也知道是眼前这个漂亮男人救了自己，赶忙向他行礼道：“多谢前辈解围。”
这人不在意地挥挥手，看着那转瞬即逝的雪花，赞叹道：“雪龙岭的遁术看着可真漂亮！”
那女子虽然没有如何出手，但仅凭这种特殊的天地元气，谢秋娘猜测这应该是雪龙岭的某位存在，开口问道：“前辈，她是雪龙岭之人？雪龙岭似乎已经没有五境以上的高人了吧？”
“嘿嘿，你不是说自己只是一个外事弟子吗，连别派还有多少五境都知道？”那人没有回答，反而向谢秋娘打趣道。
谢秋娘知道他不愿意说，便道：“这是大事，晚辈还要向师门禀报，前辈不愿意告知此事也无妨，不知能否告知尊姓大名，也好容剑阁日后登门感谢？”
那人笑道：“谢姑娘何必生气？我天生便是这样，绝无恶意呀！既然你要听，我便告诉你好了。”
“剑阁前段时间杀了方碌山是吧？”
谢秋娘迟疑片刻，点了点头。
“雪龙岭的修行方式很特别，她常年沉睡。方碌山死后，雪龙岭封山，才把她惊醒了过来。”
“她到底是谁？”
“方碌山的师父，雪龙岭主人，梦三秋。”
“嗯？”谢秋娘从来没有听师门长辈说过这个名字，好奇道：“她是什么境界？”
“五境巅峰。”
“那前辈你呢？”
“我吗？书院后学张南枝，奉天司司正。”
…………
…………
“就这？”
“你们这好意思叫六境？”
“在你后面，哎呀，笨的！”
“剑气就这么放了？”
“等一瞬出手就有了啊！”
“哎哟，这个可以。”
游十一现在处在一个很特殊的状态。
按理说，他刚刚通气，根本不可能看懂六境之间的斗法，可他就是能看的分明。
无论女人的剑有多快，无论男人的身法有多么玄奥，在他眼中仿佛是自己最初跟着陈恩泽练剑时般笨拙。
现如今他被困在半空，无处可去，知道二人斗法伤不了自己，便肆无忌惮地吐槽起来。
“咦？”
看了一会儿，游十一突然坐直了身子，感觉有些奇怪，那男人的招式他且不提，但女人的剑意中，那越来越熟悉的感觉，一寸一寸从定初剑中迸发而出，虽然还是几乎同样的动作，却越来越让他看起吃力。
“刚才是故意给我看简单的？”
“啪！”
似乎是回应他心中所想，原本静谧的环境下传来一阵清晰地琉璃破碎之声，随后周身狂风大作，巨大的金石相交之声不绝于耳。
“轰！”
游十一这才发现，原本在身下的那个深坑已经消失，自己也倒在地上，感受着地面时而传来的震颤，脑中轰轰乱响，如同一叶孤舟在狂风巨浪中飘摇，看着远处只剩下不断闪烁的白光，才算明白真正的高手争斗和自己的差距。
突然。
也不知为何，争斗双方同时住手，分开左右。
天地一片寂静。
男人还是那个男人，左手持剑，右手拿着一块铜镜，镜面发黑，剑身石屑飞舞，一如方才般沉稳肃穆。
女人还是那个女人，只是发丝凌乱，手中定初剑比之刚刚更显虚幻，人也不复初见时的冷艳白净。
高下立判。
游十一虽然脑中还有些乱，见此情景也不由为她捏了一把冷汗，摸着下巴道：“五境打六境，原来连我剑阁老祖也不行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