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牢里阴冷潮湿,光线晦暗,鲜绿色的青苔走上去很滑,脚下处处是或湿或干的深褐色的血迹。
曾经纵横无数风月场合的小荣侯爷于洋左看右看好奇地打量着死牢,啧啧称奇,张嘴给死牢下了一个定义,“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卓青壶神情漠淡地走在前面,目不斜视。
艾叶端着针线、伤药,跟在卓青壶身后,默不作声。
狱卒迎上来,恭敬地道:“卓大人。”
卓青壶点头,道:“给我找十个死了没什么干系的死囚。”
一旁的监牢中一个囚犯突然冲到木桩前,铁链叮叮当当的作响,囚犯怒吼道:“卓青壶,你这个走狗,你不得好死!”
狱卒瞬间冷汗流浃背,挥起手里的鞭子,啪得一声打过去。叱道:“喊什么喊,皮痒了是不是?”
卓青壶转头看过去,隔这监牢打量着里面带着手铐脚镣消瘦的青年人。
卓青壶笑了笑,道:“当年让你跑了,你就好好藏着,安安心心的给秦家留个血脉不好吗,偏偏东跑西跑的,一头撞进来。”卓青壶眼中冷意凛然。“现在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卓青壶回头对狱卒道:“把他也提出来,废物利用。”
狱卒为难道:“大人,这个囚犯很重要,不能有事。”
卓青壶神情不变,拿出一个令牌,如果苏流纨在就会发现,这个令牌除了没有龙纹,其它得与她的一模一样。
狱卒看到令牌连忙照做。
于洋也凑过来打量这个囚犯,总觉得很眼熟,听到卓青壶提到秦家,突然想起来了,这不是当年秦相的长子秦正阳吗。
于洋歪头看着他,不是说秦相一家已经满门抄斩了吗?当年午门的鲜血足足三场大雨才冲干净,没想到还有漏网之鱼。
于洋干巴巴地打个招呼,道:“好久不见,秦大。”
秦正阳冷哼一声,被狱卒架出监牢,道:“于洋,当初千香楼的火是你放的吧。”
于洋猛地头一缩,果然看到卓青壶冷冷地看过来。心里暗骂,秦正阳你个挑事精,哪壶不开提哪壶,当年的破事儿能不能不提。
那时候他怎么知道卓青壶正在千香楼执行任务,不然、不然他肯定会去助青壶一臂之力的呀。
于洋尴尬地道:“那个青壶,还不开始吗?”
卓青壶懒得搭理这家伙,对着狱卒送过来的十个死囚,先拿秦正阳试验。
在十个死囚惊恐的目光中,卓青壶对着绑在地上,被布条堵着嘴的秦正阳,毫不犹豫就是一刀。
顶着秦正阳想要杀人的目光,卓青壶不慌不忙穿针引线,开始左七右八得缝起来。
秦正阳疼得头上冒出细细的汗珠。
于洋从卓青壶开始缝的时候就憋着笑,哈哈,这针缝得就像乱草似的。
等卓青壶缝好,于洋直接笑了,道:“哈哈哈,你缝的连我姐都不如,这是什么东西,啊哈哈哈。”于洋的姐姐虎门将女不善女红。
卓青壶将针线放下,冷着脸道:“剩下的都由你来缝。”
于小侯爷也不是轻易认怂的人,道:“我缝就我缝。”
卓青壶开刀,于洋串线,艾叶上药,三人配合默契。
于洋一开始也是歪七溜八,后来越来越好,不一会儿,得意扬扬地缝好十个死囚。
卓青壶看着于洋意犹未尽的样子,面无表情顶着秦正阳仇视的眼神,抬手在秦正阳身上又划一刀,于洋立刻缝上。
之前的死囚都只划了一刀,秦正阳身上足足划了七刀。
卓青壶转头对艾叶说:“将每天的恢复情况通知我。”带着洋洋得意于洋离开。
入夜,养心殿。
面对面的苏流纨与罗琛开始交代一天的行程,这是两个人约定好的,以免因对方不在场而造成的穿帮。
苏流纨懒洋洋地趴在桌子上,不雅地打了个哈欠,道:“长乐公主好像对我有敌意,你是不是背地里说我坏话了。”
罗琛不屑一顾,道:“你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朕需要背地里说吗。”
苏流纨一手撑起下巴,奇怪道:“那长乐公主为什么针对我?”
罗琛毫不犹豫道:“因为你讨人厌,这么简单的问题还用问。对了,”罗琛神情严肃地警告她“不许欺负长乐。”
“哦!”苏流纨闲闲地应了一声,翻了个白眼,前提她不来找我麻烦。
罗琛假装没看见苏流纨的白眼,较真的话他早就被气死了。
罗琛道:“你去太医院除了给你姐妹看病,还干了什么?”
苏流纨皱着眉想了想,颇为不好意思地道:“还吃了两碗半的面条,有问题吗?”他不会嫌弃自己吃得多吧。
罗琛一脸头疼地看着终是不悟的苏流纨,道:“毕清如来报,你从太医院走后,卓青壶带着于洋去死牢里切了十多个犯人,又用针缝上。”
罗琛满脸谴责地看着苏流纨,道:“你又干了什么好事?”
苏流纨心里大呼冤枉,她怎么知道,突然吃惊道:“卓太医这样的人竟然能干出这种的事。”
罗琛冷笑道:“你以为他是什么样的人?”
苏流纨刚想说,光风霁月,妙手回春。
罗琛接过自己的话,道:“杀人如麻,冷心冷肺。”
罗琛继续道:“皇城司其实有三个亲事官,明面上有两个,毕清如掌管侦查刺探之事,卫昌掌管抓捕保卫之事。卓青壶隐在暗地,掌管行刑刺杀,三人之中以卓青壶为首。”
苏流纨愣愣得说不出话来。
罗琛漠淡地道:“毕清如、卓青壶你都见过了,卫昌昨天朕派出去了,想来不久就能回来,你有空见见。”
苏流纨抓住重点,道:“你昨天派出去的?”手里不安地拽着腰间的令牌。
罗琛察觉她的不安,也不安慰,只道:“是。”
苏流纨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罗琛,道:“干什么去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罗琛温和地笑了笑,道:“你很快就会知道。”知道你之前的鲁莽会给自己带来多大的麻烦。
苏流纨皱着眉,不说话。
罗琛突然扬起一个笑容,换了一个轻松的语气,道:“想学骑马射箭吗,明天我们可以试试。”
苏流纨奇怪道:“为什么突然想起来骑马射箭?”
罗琛笑道:“秋猎就要到了,要一去四五天,你不会弓马是不行的。”
苏流纨放下担忧,突然对明天期盼起来。
深夜,淮阴。
苏泓渊突然被一丝声响惊醒,睁开眼睛,镂空门前的油纸照出一个高大的人影。
一把匕首捅进门缝,眼看要撬开门栓。
苏泓渊猛地清醒过来,幸好他不仅放了门栓,还上了锁。
门栓被悄然撬开,匕首静悄悄地向下探,与门锁相触,发出轻微的铁器碰撞声。
苏泓渊不动声色拿起一个巴掌大的机弩,小时候是用它射飞鹊的,现在苏泓渊用它防身。
将木箭头换成锋利的铁箭头,苏泓渊对准门外人影的胸前,瞄准,拉起,绷紧,发射。
弩箭飞出的破空声在安静的屋子里十分清晰,苏泓渊不等射中,就大喊一声:“有贼人,抓贼啊。”
“啊!”门前的人影发出惨叫,苏泓渊听到院子里不少脚步声响起。
苏泓渊心惊,竟然不止一个人。
苏泓渊突然明白怎么回事,史弼岱,你不仅抢我的书,还要杀我们灭口。
苏泓渊脸色阴沉,史弼岱,是可忍孰不可忍,今日我不会再忍了。
苏泓渊打开窗户上的锁,举起弩箭,一双漆黑不见底眸子看着院子里的黑衣人。
第二个,第三个,随着弩箭的破空声,苏泓渊看着人一个个在惨叫声中倒下,胸中怒火中烧,心里却意外的平静。
苏泓渊扫视四周,右方两个房门紧闭,看来齐家兄弟安全。
苏泓渊瞳孔一缩,左边的房门大开,那是自家弟弟苏浩淼的房间。
臭小子,竟然又不锁门,气死我了。
院子里响起齐睿通的声音,道:“苏兄、苏小弟、弟弟,你们怎么样?”
齐睿达那边传来,道:“哥,我没事。”
苏泓渊高声道:“你们都不要出来。”
院子里重归寂静。
苏泓渊心里焦急,翻出窗户,沿着墙角向苏浩淼房间走去。
靠着门口,苏泓渊听到屋子里面传来嘀嘀咕咕的声音。
苏浩淼小声地对劫持他的贼人说:“大哥,咱们打个商量吧,我放你跑,你也放了我行不行。”
没等贼人回答苏浩淼继续说:“我哥肯定在门前堵着,你一出去就没命了,你信不信。”
贼人怀疑地看着他,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苏浩淼直接道:“哥,在门口就喊一声。”
苏泓渊气结,这小子到底像谁?
苏泓渊却不能不配合,生气道:“你死定了。”
贼人以为苏泓渊在警告自己,毕竟他亲眼看到自己三个同伴死于非命。
苏浩淼心里却知道,哥这句话是冲他说的,顿时浑身瑟瑟发抖。
贼人看面前这小孩抖成这样,把匕首挪开一点,道:“那你说怎么办?”
苏浩淼哆哆嗦嗦道:“我屋里有后窗,直通大街,我帮你扶着梯子,你可以从后窗直接逃跑,不会遇到我哥。”
贼人眼睛一亮,轻视道:“快带我去。”
苏浩淼在后窗下扶着梯子,梯子上的贼人眼看就要到窗口,苏浩淼突然狡猾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