茕孑笑了笑,闭上了眼睛。
大限将至,命不久矣……
我算了就在今晚……
茕孑没了呼吸的那一刻,南北看着看起来只有十二岁的孩童,跪在他身前,给他磕了三个头。
眼泪从眼睛上掉落的时候,南北轻轻的说了声
“师父,一路走好。”
茕孑慢慢的化为几片叶子,在地上打着旋儿,夜里的蛮荆突然有了一丝树叶的香气,香气渐渐散去,叶子也慢慢的化成几片晶亮,消失了。
南北也以为他不会哭,可是以为终究是以为……
茕孑死了,他的师父,陪了他几乎整个这十几年的师父,就在他的眼前,没了。
人世间的生老病死,可真真的是个劫难……
佛云人生有七苦,这一次的茕孑,体会的不仅是生死,更重要的是别离。
想起以前茕孑无意中对他说过“爱挺难的,但是你爱上一个人就想见他,爱别离爱别离,爱着却要因为世俗,连见都不行……”
南北就这样在茕孑死前坐的地方跪了整整一夜。
南北在腰间系了一条白色的带子,很细,茕孑亲自下山买的,他说一般的孝布都不怎么好看,特意去买了条好看的……
第二天早上,南北下了山。
赋九歌坐在一棵树下喝着酒。
南北是闻到了酒香才过去的。
这酒的香味,茕孑身上有时也能闻到。
“前辈。”南北盯着赋隐的酒,不肯转眼睛。
看他这么盯着,赋隐只好,忍痛,把盖子盖上了……
我这酒挺难酿的呢。
“走吧。”赋隐起身,南北跟在他旁边。
一路上,南北叽叽喳喳说个没完:
“前辈,你叫什么名字啊?”
“前辈,我看你这天生奇骨,又看你气度非凡,你可是天上的仙?”
“前辈,你那酒也太香了,叫什么名字?”
“前辈,不知今年贵庚?可有妻室儿女?”
“前辈……”
赋九歌后来只是皱着眉问了他一句“你真是茕孑的徒弟?”
南北撇嘴,唉,这个哥哥不信我。
“如假包换。”
“那就好。”
赋隐直接给南北施了个禁言术。
茕孑的徒弟,不必客气。
南北挣扎无果后,终于老实下来。
陈陵
山门处,有几人早已等候。
看见赋隐和南北,析城行了个礼。
“不必不必,进去说进去说。”
一行人走进了析家正院。
正厅之中,客套一番之后,几个人坐下了。
“不知仙师到访,有何贵干?”析允礼问。
“哦,好说,我今日带过来的这个孩子,想必你们都有些认识。”赋隐说。
“试剑大会魁首南公子,怎能不识?”析允礼说。
“他本是我一个故人之徒,前几日西去了,托我送他修习清心之法,以收顽劣之性,在下想,这世间清心之法唯有陈陵,故将他带来,托付于析家。”赋隐这下说话像个人了。
“仙师客气,像南公子这等天赋秉异之人,析家定当好好对待。”析城说。
“不必不必,我那故人说了,这惜泽性子不好收服,所以特地在故去之前封住了他的几个经脉,现在周身灵力甚弱,就像一张白纸,需要析宗主好好雕琢。”
“原来如此。”
“这禁咒时限为三年,三年之中,这孩子便托付于陈陵,望析家能将他视作自己的弟子一样,最好多多罚过,以沉淀心智。”赋隐缓缓道出。
“那是自然。”析允礼笑。
“我知道这析家多数时候都要两人或是多人为伴成双修习,以便帮助他人也提升自己。”
“正是。”
“那可否让我为这孩子占卜以求双修之人?”
“自然可以。”
赋隐走到大厅正中间,手中拿了三块玉,玉分成白,黑,红三色,中间一个圆孔,看着有些像铜钱的形状。
南北知道,这是茕孑生前之物。
赋隐施法,在三枚玉钱地上显现出一个奇奇怪怪的形状,像八卦,又不像。
“叶仙图?”析城倒是识货。
“叶仙图?”旁边有人问。
“也叫叶仙卦,为叶仙所创,是极为灵验的卜卦之术。”析城说。
赋隐没有说话,看他这个样子,南北把笑忍住了。
故作玄虚啊仙师。
三枚玉钱在卦图上动了起来,最后,白色的先行落地,然后是黑色,最后是红色。
赋隐开始解卦。
“这第一枚,指的是东南。”
东南?这赋隐在玩什么?
“这第二枚,解出是个主字。”
“主?东南之主?”
“这第三枚,是个三字。”
东南,主,三,啥意思?
“我这卦布的范围是陈陵正院,东南,应该就是东南的某个人,主,应该寓意东南之主,这三嘛,应该是排行或是名字什么的,不知这陈陵,可有此人?”
“东南之主,排行老三,这不是我们千尘吗?”析城说。
“莫非这卦象解出来的是三公子?”另一个人说。
“正是。”赋隐点头。
“那这孩子,便是与你们三公子一同修习了?”赋隐问。
“来人,千尘那院子里还有一间西房,现在去打扫一下。”析允礼吩咐。
“如此我便放心了,惜泽啊,赶紧,谢过析家主。”
“谢过析宗主。”南北行了一礼。
送赋隐出去的时候,南北终于没能忍住,笑了出来。
赋隐瞟了他一眼,“喂,知道你精通茕孑这叶仙卦,你不至于吧。”
“你可知刚才那卦象,算出来的是什么?”南北笑着问。
“是什么?”
“范围是陈陵没错,第一个玉钱便是陈陵,第二个可以解出时辰,是辰时三刻,第三个可解,雨。所以正确的解卦解的是,陈陵在辰时三刻有雨。”
“我说为什么茕孑说你要是看了一定要笑的,原来如此。”
“但是为什么解出的卦象是你说的那个?”
“我说的是真的,只不过是茕孑找我的时候算的,解的罢了。”
“他为什么不让我自己算啊?”
“他说,你自己算的没人信。”
“哦。”
走到山门处,南北向赋隐行了个礼。
“多谢仙师今日肯引荐惜泽,家师临行前交代把这个送给仙师。”
南北从缩戒中拿出了一块坠子,坠子的形状是一片叶子,叶子上有一些符文,是茕孑亲自磨出来的。
赋隐接过坠子,顿时一股馨香袭来。
赋隐愣了愣。
“惜泽告辞。”
赋隐依旧呆呆地看着那枚坠子,直到辰时三刻下雨了都不知道。
叶仙,没人知道是谁,也没人知道这人是男是女,只知道他精通术法,不老之身。
析浔这几日正在测剑,还不知他家已经来了这样的一位客人。
半壁
“呦,秦公子您去哪啊?”门口看守的侍卫把秦舒拦下来了。
“我去哪里与你有何干系?”秦舒皱眉。
“秦公子这是说的哪里话,属下不是担心你的安全嘛。”
“不必你担心,你只需要担心你家主子就行了。”秦舒冷冷的看他一眼,走了出去。
秦舒叹了口气,往门外走去。
秦舒走到半壁城中,遇见了一个算命先生拦住了他。
“这位小公子,我看你气色异于常人,可否让我为你算上一卦?”
这个先生有些奇怪,不挂牌子,不摆桌子,相貌不像平常秦舒遇见的些骗子,这人挺年轻,头发虽然杂乱,可衣服却是上好的料子,手边有一壶酒,透着些许果子香味。
秦舒笑笑,说“我从不算卦。”
“不,小公子,不管别人家的卦如何,我这卦象,你大可放心。”
“先生,那你想怎么呢?要我生辰八字吗?”秦舒蹲在他身前,问他一句。
“看公子模样,是信不过我?”
“这算命之人皆是术士,术士又多不带灵力,瞧不出真假,你若骗我让我白白空想,我也是会觉着这卦,算不算,都大可不必了。”秦舒说。
“公子,信不信是你的事,你这卦我是见你与我有缘,不要钱给你算的。”
“那你这卦,不是白算了?”
“卦象是遗漏天机的事情,若我身上真有什么秘密,你不是亏了?”秦舒笑了。
“无碍,我本就是犯了错的人,为公子算这一卦也就不怎样了。”
秦舒打量了他几眼,问他“那先生打算怎么算呢?”
“简单。”
山归河笑了,用手在秦舒眉心点了一下,一滴血沾在了山归河指尖,只是秦舒没有感觉到任何疼痛。
山归河指尖的血不见了,只见他眉头紧凑,说了句。
“公子,你这命,是苦命。”
“此话从何说起?”
“若是这三年你家中做些善事,便无灾无难,若是真的做了些伤天害理的事,便会满门遭殃。”
“你,这是何意?”
“这五年之中,你秦家,恐有灭门之灾。”
“你胡说,我秦氏家大业大,门生过万,又怎会被逐杀满门?”秦舒喊。
“我只是一介算命之人,我说了你若不信只就当个乐子听了便罢。”山归河说。
“那,你可还算出些什么?”秦舒问。
“秦公子,你这辈子,有个劫难。”
“是何劫难?”
“怨憎会,爱别离。”
“什么意思?”
“你秦氏出了事后,便会经历这两个劫难,若是这两件事破了,便没事。”
“那,该如何化解?”
“你生命中有个贵人,可惜在你秦氏之劫时,却是你的仇家,如果你能杀了他,那便平安无事,但是这可能,微乎其微。如若过了你秦氏之劫后,这人便是你的贵人,可他救你,也是微乎其微,这便是你苦命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