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万枝七岁时,不过是个天真烂漫的孩童,有父母的庇护。不知道人心为何物,谁对她好便亲近谁;不知欲望为何物,她想要什么便有人亲手捧过来。
父母教导她京族之人当以京族荣耀兴旺为己任。
所以当被京族最年长的老爷爷推上万蛊祭台时,她只觉得自己背负了整个家族的命运,她很骄傲,为自己骄傲,可祭台下的父母分明已经抱头痛哭在一起,别人拉都拉不起来。
为什么呢?她看到父亲倾尽全力阻止被层层护法拦下,她看到母亲不顾身份趴在地上冲老爷爷撕心裂肺的哭喊。
耻辱突然从心中迸发出来,明明是他们教导自己以京族荣耀兴旺为己任的,怎么反而阻止自己为全族贡献身体呢?
她只有七岁,却在京族众目睽睽之下,在父母嘶吼声中,跳下了祭台。
被万虫啃噬的痛苦如同暴雨席卷了她的信仰。
她开始哭嚎“父亲!母亲!我疼!”
突然一个黑色的身影落在她身边,不一会儿又一个更高大的身影现在祭台之上,仰头凄呖了一声,重重的落下来。
她的痛苦瞬间减少了一半,等完全睁开眼睛,借着月光才发现,那是她父亲母亲的侧颜。
他们已经摔断了脖子。
鲜血铺满一地,整整一地。毒蛊贪婪的趴在地上吮吸。
只有一只金色的小虫,挂在她蜷起的腿上,抬起半个身体,向她探望。
她鬼使神差的忘记了疼痛,忘记了父母惨烈的死状,抬起手指,触到了小虫。
小虫接触到她鲜活的身体,如同发了疯般顺着胳膊肩膀到了左胸口。
一下尖锐的疼痛之后,虫子不见了,胸口的圆形伤口也消失了。
其他部位被毒蛊蛰出的紫青色瘢痕也逐渐消失,最后连摔出的骨头也神奇的恢复了原位。
她在血池里缓缓站起来,毒蛊仿佛受到什么威胁,纷纷避开,堆作一团。
她抬头望着祭台上的一轮圆月,月色皎洁如新,明日也会是个大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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逸王的房间里,万枝蜷在床边,脸白如纸。
身上被千万只蛊虫叮咬的感觉,如同潮水一般一波一波的席卷全身。
心脏里有一个东西在不安分的移动,皮肤下有小虫子拼命想要钻出来。
可这不是最痛苦的。脑海里十多年前的那一幕,父母相继惨死,满池的鲜血。
房门被撞得“哐哐”响,突然一声木头断裂的响声之后,一切恢复了平静。
一个修长的影子自门缓缓走进来。
万枝的眼睛浸满了血红色,她看那个东西移动到身边,抱住自己,光洁的脖子露出就在自己嘴边。她裂开嘴角一笑,张口咬了上去。
新鲜的血液进入口中,那东西并不挣扎,只轻拍着她的脊背,如同小时候母亲哄她睡觉。
她真的累了,眼皮越来越沉重,终于彻底闭上了。
等再次张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午后了。她的头异常沉重,身体僵硬不堪,她动了动身体,脚却碰到了一个温热的东西。
扭头一看,逸王就睡在她身边,嘴唇微白。
她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轻轻的揉着额头。
这时青姐端着水盆进来,见床上的人转醒,眼睛一亮,顾不上多说话,急忙转头去叫旁边房间里住着的人。
那人不紧不慢的抬脚跨过门槛,一身白色长袖衣衫,头上简单束了条长长的飘带,五官明朗,总是挂着一丝微笑在唇边,却不觉的亲近人。
他进门抬眼看见万枝已经坐起来了,轻笑着打趣道“呦,小美人行啦,可惜你的情郎再也醒不了喽!”
他这话说的吊儿郎当,可听者有意,万枝没想到自己发狂竟然重重的伤了他。连忙伏下身子,摇晃着逸王的肩膀,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唤他的声音越来越高。
谁知一脸死灰的逸王突然走了动作,伸手圈住她的腰肢,“呵呵”一乐,吓得万枝花容失色,差点一巴掌打下去,幸亏手挥到半路停住了,让逸王躲过一劫。
白衣男子偏过头去,轻咳了一声道“喂,你们小两口大白天打情骂俏能不能避讳着我这千年老灵芝点?”
万枝趴在逸王胸口,不解的问道“千年老灵芝?”
“世上独一无二,永远成不了双啊!”
万枝捂嘴一笑,从逸王怀里挣扎出来。
整张染了些许红晕的美颜示于白衣男子,男子眼前一亮,悠悠开口道“不知嫂子还有没有单身未曾婚配的姐妹,介绍给小弟我,也解了我这烦恼了。”
“我不曾有姐妹,不过我想逸王曾经有不少红颜知己,好的应该是可以挑出一二个的。”
逸王将双手枕在脑后,一只脚搭在另一条腿上,悻悻道“我唯一的红颜就是你嫂子,再无旁人了,你想寻个作伴的,去找对面的李大娘,她说媒是一绝,把你夸的天花乱坠,肯定能结束你的单身生涯。”
“本少爷原本的条件就够天花乱坠了,还用别人夸么?切!”白衣男子转身离去了。
万枝看着他的消失的背影,问“这是谁啊?”
“薛白,宫中最好的御医。与我交情不错,平常我生病都是找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