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已经是夏末了,可是盛节大典这天的天气还是异常的闷热,惨白的天色,不时有几朵黑云飘过,却又立刻消散。雨下不来,人们的心情也是惶惶的。
从早上巳时起,苏城百姓便匆匆忙忙赶向东城的神坛,想一睹神女的风采。
整个神坛呈现圆形,最中央的神楼是制高点,正东方向设立司礼台,此时主持整个大典的礼部尚书王从敬已经入座。虽然昨天在季春楼喝醉的失了分寸,但好在手下人办事得力,早早叫醒了他,现在也只是有些困倦。从司礼台看向远处,黑压压一片。
苏城百姓对热闹的喜爱,几乎成了代代相传刻在骨血里的东西。即便在神坛外围,怎么也看不清神女的容貌身量的地方,人们也本着和神女共同呼吸一个城区的空气也可以多活几年的美好希冀,直愣愣的站上几个时辰也是值得的。
就在所有人翘首等待时,北边突然有了些骚动,接着消息和人如同波浪般向一个方向涌动。
皇帝驾到。
一顶华丽的轿子如同一尾金光闪闪的金鱼,由十六个人抬着从百姓费力让出的一条通道悠哉悠哉的游进神坛,后面跟着几十个宫女太监,四周围着三层披甲禁军保卫皇帝安全。
王从敬看到这个架势急忙跑下司礼台,到金轿面前行了跪拜大礼。皇帝扶着明媚娘娘下了轿,自顾自的步上礼台,待坐稳了,这才免了礼。可怜老尚书原本就疲累,行了这番大礼差点没站起来,幸好旁边的小太监眼疾手快搀了一把,这才没有殿前失仪,拱手在台下静候吩咐。
“现在几时了?”
“回皇上,马上就要午时了。”常公公很自然的回话。
“嗯,是,是”王从敬昨日逍遥一晚,生怕皇上看出来端倪,如今看皇上总是不待见他,心中郁闷,头越来越低,颤颤巍巍,含含糊糊也跟着应和。
皇帝似乎是看出他有些不对,奇怪的问道“王卿这是怎么了,抖得这样厉害,身体不舒服么?”
“陛下,臣没有不舒服。”
“那,难道是神女出了什么问题?”
“不不,臣派人对神女严加看护,不敢有一刻离身。”说着,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陛下放心,神女安然无恙,暂时安置在神楼里,静待大典开始。”
“嗯,王卿辛苦了。”皇上满意的点点头,回头使了个眼色,常公公立刻会意,悄悄退去。
“皇上,这是臣的本分。何谈辛苦。”套话说完,王从敬这才长舒一口气,放心的坐回席位。
“哎,逸王呢?”皇上扫视了一圈,没有看到逸王的人,以为他又花天酒地误了时辰,打发了个小太监去季春楼寻他。
天气越发闷热,皇上皇妃额头上都流下大颗的汗珠,不停的喝着凉茶解暑,等待送信的小厮能揪着逸王回来。
而应该在季春楼“花天酒地”的逸王此刻却在阴凉舒爽的神楼里使出浑身解数逗姑娘开心。
“你这得之可得长生的神女,所过之地尽是魂幡猎猎,黄纸漫漫喽!”逸王坐在长凳上,一条腿蜷起来踩在凳面上,嬉皮笑脸的说。靠近门口的地上躺着先前带刀的几个五大三粗的熊货。
神女泰然自若的坐在逸王对面,并不怎么搭话。
逸王只觉得没意思,撇了撇嘴,端起桌子上的杯盏,刚打算往口里送,突然意识到这是那几个带刀侍卫用过的,又随手扔下,起身火速抓过神女手旁的杯子,仰头一口喝下。
神女没想到这个男人这般不堪抢女人用过的杯子,一时没反应过来,等手伸出来时,杯子已经被某人玷污了。
只能恨恨的咬着银牙说“逸王爷调笑也调笑了,也该去司礼台候着了,若是被皇上发现你我有接触,只怕我会死的更惨烈些。”
“放心吧,你今天不会死,我不会让你死的。”
神女听到这话一愣,转而微微颔首,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悲伤“你以为留着我这条命便是救我吗?”
逸王看到她神情的变化,刚想要说些什么,突然听到门口有脚步声。偏头一看,原来是常公公,身后还跟着一个道士模样的人。
常公公看到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几个护卫,吓了一跳,捏着嗓子“诶呦!”大叫一声,冲进门一看神女安然无恙,逸王爷正在旁边冷冷的看着他,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逸王爷哪,您可真是胆大包天,守着皇上在外面都敢这样做。万一皇上怪罪下来,你我还有这些奴才们,可都吃罪不起呀。”
“怎么皇兄已经到了?”
“是啊,这不是让我来请神女的吗?”
“常公公,你身后这位是?”从这人一进门逸王就觉得不对劲。虽然立定后,并没有什么大动作。眼神却一直飘乎在神女身上。
“哦,这位就是不惊道长。神女便是他费了一番周折找到的。”
身后的神女也盯着这人,眼神里浸满了毒,似乎要把他活刮了。逸王眯了眯眼,明白了些什么,嘴角一勾,叹道“哦,是这样啊。道长好啊!”
道长收回眼神,低头拘了个礼,声音如同洪钟“逸王爷好。”
“本王挺好奇你是如何寻得这个神女的。不知可否描述一番经过,满足一下本王的好奇心。”
“王爷,今日怕是不巧,大典马上就要开始了,还得准备。改日若再遇王爷,定会讲述一番,到时王爷可不要嫌弃本道长聒噪。”
“那是肯定的。我既常去宫中,定有的是与道长再会之时。那便约定好了。”逸王向外走了几步,转头深深看了一眼道长,问道“请问不惊道长高寿啊”
“老夫已古稀之年。”
“看道长步态轻捷有力,面色红润,到底是修道之人,竟一点看不出这么大岁数了。不知是怎么保养的,本王也想学学。”
“普通的修道之法不足挂齿,王爷如若感兴趣,改天定会毫无保留的传授给你。”
逸王点点头,不在说话,快步离去。
殊不知不惊道长一直盯着他的背影,脸色深沉,杀心已动。一番对话,他感觉出这个王爷并没有传说中简单,虽然他还并不了解神女的大用处,但是如果不除掉,以后会是个大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