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碎叶镇出发以来,已过了数月。巍峨的天山山脉,玉门,凉州,祁连山都被甩在了车轮后面,马车在渭水河畔的官道飞驰。路边的草色由浅青变成了深绿,许多不识名字的花都绽放开来,空气中夏天的气味越来越重。
“哎呀!小笨蛋!快看好你的臭猫!”
“毛球,过来。”
李仕美朝毛球招招手。毛球回头,恋恋不舍的看李巧嫣怀里的鱼缸,那条鱼好漂亮,想吃。
毛球跳到主人肩膀上,稳稳的坐着。李巧嫣放下鱼缸,然后叉着腰居高临下的看着李仕美,瞪大美目凶巴巴的说:“它要是敢吃了小金,我找你算账!”
李仕美摸了一下毛球的耳朵,无奈的对它说:“听见没有,毛球。你要是敢动她的鱼,我也保不了你。”
“喵呜~”毛球露出一个微妙的表情,好像在嫌弃主人真没用。
李仕美感觉被这家伙藐视了,心中非常不爽,威胁道:“你这什么表情?信不信扣你晚饭!”
“喵呜!”毛球生气的叫了一声,然后跳到夫人怀里去了,除了李仕美,毛球就和夫人最亲近了。
夫人微笑的摸着毛球,笑道:“不要吃小金,知道吗?”毛球仰头看着夫人的眼睛,然后,它居然…点了点头?
李仕美嘴巴张成了o型,这…毛球也太聪明了吧?简直就像是人变得一样啊…
李麟德揶揄道:“小弟,我看比起你这个主人来,它更听娘亲的话啊?”
李仕美有些郁闷,瞪了一眼毛球这个二五仔,结果发现它不屑地瞥了一眼自己,这货在夫人怀里蹭了蹭,舒服的眯起了眼睛。
“夫人,已经可以看见长安的墙了。”普布扎西坐在车夫旁边,提醒了一句。
“哪里哪里?我要看。”李巧嫣欢喜的掀开车帘,钻了出去,普布扎西连忙抓住她的手,让她坐好。她放目远眺,看到了一段数丈高的城墙,上面飘着鲜丽的旗帜。城墙挡不住的高处,可以看到一座佛寺的尖塔。官道上往来的车马行人络绎不绝,其中间杂着一些长相和打扮奇怪的人,都是来自四海之外的番人。
“扎西爷爷,好多人啊!”
普布扎西笑了笑,“你猜猜看,大概有多少?”
李巧嫣咬着嘴唇,思考了一下,然后答:“四五十万?”
旁边的车夫哈哈一笑,忍不住开口说道:“小姐,有一百多万呢!”
“这么多?”李巧嫣瞪大了眼睛,震惊的说不出话来。虽然她不过十岁,但是,也知道一百万是个很大的数字。韩先生说过,就算是天上数不过来的星星,也只有六千多颗。如果一个人是一颗星星,那么,足可以摆满一百六十多个夜空!
马车进了城,车夫滔滔不绝的向李巧嫣介绍,延平门,西市,朱雀街,大慈恩寺,太平公主府...这个坊那个坊,众多的地名听的李巧嫣一愣一愣的。
李仕美揭开窗帘,映入眼帘的是一排排的楼阁和商铺,各色招子和酒旗,外边熙熙攘攘的许多行人。他看着那些或行走或坐在屋子里的人,观察他们的神色。不愧是盛世大唐,人们的精气神都透着一股强大的自信。
转过一个街角,行人少了一些。在李麟德的指引下,两辆马车缓缓地停在一座小院子外面。院门口立着一个浓眉少年,年纪在十七八岁上下,他闭着眼睛,嘴里叼着一根草,两手抱在胸前。
“润亭。”
那个叫润亭的少年听见李麟德的声音,刹那间睁开眼,笑嘻嘻的喊了一声“麟哥”。他立刻注意到马车上的那个雪白俏丽的小萝莉,说道:“如果我没猜错,这是我堂妹吧?”李麟德让李巧嫣叫堂哥,听到那声脆生生的堂哥,李润亭不禁眉开眼笑,非常受用。
夫人带着李仕美弯腰出来。李润亭连忙施礼,说:“伯母。润亭恭候多时。”
“润亭也长大了,上次见你,还和你堂弟差不多大呢。”
李润亭看着那个抱着白色猫咪的漂亮小孩,知道是自己的小堂弟,于是微笑着和他打了个招呼。
“堂哥好。”
李仕美和堂哥打过招呼。然后在他的带领下,推开门,一家人进了院子。院子和他们在碎叶镇的家很像,非常的简朴,有口井,也有一个小小的朝街开窗的阁楼。最绝的是,院里角落也有一株梅花,但是还没什么树龄,看地上新翻的土,可能是刚移栽的。
“伯母,这院子布局都是按麟哥和我描述的,叫匠人改的。希望你和堂弟堂妹们住的舒心。”
夫人微笑着说:“实在劳你费心了。”
“伯母客气啥,我们是一家人。房间都叫人打扫好了,也都透过气了。歇一会后,去我家,我父亲已经预备好接风宴了。”李润亭又看了一眼李巧嫣和李仕美这对姐弟,好笑的说:“我娘迫不及待要看看两个小家伙呢!她这些天在家里,闲来无事,说要给堂弟堂妹各缝一件披风,哈哈,现在也不知完工没有!”
卸下行李之后,一家人跟着李润亭去往他家。距离不远,绕过几个弯就到了。院子上挂着“李府”的门匾,几个仆人都很温和有教养,内部的装潢非常普通,不像五品长安县令的府邸,倒像是一户中等殷实之家。
李仕美见到这位叔父之后,发现他长相酷似父亲李珺严,不过书生气更重些。
至于这位叫做朱绮娘的婶娘,李仕美感觉她眉宇间透着一股女侠的豪爽之气。一上来就轮流抱李仕美和李巧嫣,笑得合不拢嘴。李善璟在旁边咳了几声,提醒自己夫人适可而止。结果,朱绮娘瞪了他一眼,一点也不给面子的说:“你咳什么?嗓子不舒服就去找孙大夫!”
看到叔父郁闷的表情,李仕美肚子里在偷笑,恐怕,是个惧内的人呢。
“哎呀!我做的披风会不会不合身呀?不行,我得改改。”
李润亭忍不住吐槽道:“娘,你舞刀弄枪还行,绣花针哪里玩得来?”
“闭嘴!”
李润亭缩了缩脖子,不敢在他老娘面前废话。
“嫂子,让你见笑了。”
夫人哑然失笑道:“绮娘,你还是和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
“嫂子也是,和过去一样漂亮呢。”
一家人在桌边坐好,谈笑风生的时候。从外面飞跑进来一个下人,他凑到李善璟身边耳语了几句,李善璟坐不住了,站起来向嫂子拱手告罪,然后随下人快步离去。
朱绮娘深知丈夫脾性,知道他那个蹙眉的表情意味着遇到相当棘手的事情了。她举起酒杯,笑道:“别管你们叔父,来来来,婶娘陪你们喝!今晚就在这边歇息,不醉不归!”
李麟德和李润亭年纪较大些,不过他们两个酒量欠佳,招架不住,很快喝得东倒西歪。倒是阿虎阿贵两兄弟,依然面不改色。
“哈哈,你们两个不错,像个男子汉!”朱绮娘随即捏了一下坐在旁边的李仕美的小脸蛋,满嘴酒气,嘿嘿笑道:“小可爱,今晚和婶娘睡好不好?”李仕美虽然觉得这提议不错,但是对一个心理年龄达到二十多岁的人来说,实在有点不合适。
李仕美摇摇头,奶声奶气的说:“仕儿长大了,要一个人睡。”
“哈哈,人小鬼大的,真好玩!”
朱绮娘把李仕美抱进怀里,无论坐靠都是又香又软的,李仕美不禁脸红了。
第二天早上一醒来,李仕美听见外面急促的说话声,就意识到气氛不对。他掀开被子,穿好衣物走到门后,刚要推门,就听见堂哥李润亭在外面咬牙切齿的说:“这姓武的欺人太甚!我父亲好歹是朝廷命官,正儿八经的长安县令!岂容他如此羞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