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身高一米六七,膀大腰圆浓眉怒眼,寸长头发根根立起,一股西北的粗狂之风迎面袭来,但猛中不足的是下巴上居然没有威严的大髯胡须…,大汉自称南破天,乃是这溪南寨的保安大队长的堂兄,保安大队西南分队的总负责人。看得出来他很以自己的女儿为傲,不然也不会一上来就热情招呼一身伤的阿柴,铁腕锁喉,大错骨手,猛烈腰锁,三两下制服了又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大汉豪迈冷笑:“呵哈哈哈哈!就你这弱不禁风的小身板也敢来骗我南破天的女儿,怎么样?服不服!”
被铁腕锁喉,双手扭缠在身后,腰上还有壮汉的膝关节顶着的阿柴双眼一翻口吐白沫:呃~。
旁边大惊失色的南紫蔏被家姐抱腰拦住:“别去!这种心术不正的骗子交给老爹就好了,小妹听话,我们是不会看走眼的,他身上的伤八成是装的,就是想利用你的善意来达成各种龌龊的目的,你千万不要让人给骗…哎哎哎,怎么真流血了?老爹你停一下!好像有些不对……”
南破天正狞笑着想给这个装死的小子一点颜色看看呢,突然听到女儿喊他停手,愈发怒从中来头也没回道:“没事!还有气儿呢,先打他个半月下不来床,免得嫡系那帮纨绔觉得我们好欺负,呵呵,这种幼稚把戏老子几十年前就用过了!”
口吐白沫昏迷抽搐的某人:???
……
“外伤倒是没什么问题,搽上药膏几天就好了,反正又不会在脸上留疤,不过这颈骨手骨错位、腰椎受损可就要花上一阵子恢复了,”溪南寨风能城堡里的护理间医师轻声交代床边几人,抬头问道:“这也是摔的?呦,那可真不轻了,要不是正处在身体机能恢复最强的时期,说不得还会留下点儿残缺、后遗症什么的。”
膀大腰圆的西北大汉小鸡啄米一般点头,说道:“就是嘛,我说着半大小子看着这么结实也不至于这么不经打~呃~不经摔,那行谢谢南(男)医师。”
南泽雅皱起眉头:“客气什么,都是一家的,还有别叫我南医师!难听死了。”
“那他大概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南紫蔏她姐姐南紫悦指着床上已包扎好却没什么动静的伤残人士问道,身边的妹妹一直想靠近瞧瞧却有点不大好意思。阿柴:是该不好意思,没你们老爹帮忙我还真进不来这高级护理中心。
“哦他啊,”南医师转过身去,笑了笑,“这小子早就醒了,不过是被蔏丫头包扎时给疼醒的。”
南紫蔏闻言红着脸凑近病床观察,另一边南紫悦得到小妹的手势拉着又要发作的父亲离开了,毕竟是护理中心,不能大声吵嚷的否则会被人给请出去。
房间安静了好一会儿后,阿柴慢慢的眯开一只眼睛,然后又眯开另一只,眼缝里瞥见危险警报解除这才直起上身,手臂传来异样的感觉。嗯,这病号服的颜色有些粉啊,他茫然转过脸去,刚好与仍弯腰的短发妹子对视,她红着脸退后两步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好奇先前看过来的目光好像有些变化。两人沉默地对视良久,当然都是陷入了各自的发呆之中,阿柴最先反应过来,给了一个苍白的微笑:“小姐姐你好呀,又见面了。”
南紫蔏:……没法接话。
“…我要出院。”
“不行!你骨折还没好呢!”
“我要出院!”
“不行,你现在下地走路都难。”
“那我也要出院,饿一天了…。”
“(●—●),行那你先去,我在你床上躺会儿,站半天了腰疼。”话刚出口便觉得有些歧义,她偏过头去,用耳畔垂落的短发掩饰脸上的表情。
“那不是有个椅子嘛…。”
“那不是南医师说你早就醒了吗,结果我弯着腰候了仨钟头你才动了下眼皮。”
“哦,我不是怕你父亲没走又找我麻烦嘛。”
“那也不至于等那么久啊,兄台你耐性也太好了吧。”
“后面就真的睡着了。”阿柴有些不好意思,虽然什么弯腰候了仨钟头这种鬼话他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轻轻地起身下地,从腰部又传来一股疼痛,还行,能接受,上回可是疼得三天都动弹不得。
走到门口时已经适应了大半,只是有风从亚麻的裤子上的破洞里钻进来,清凉得好似下身只穿了条短裤。
“喂!那个,叫什么来着,帮我也带一份晚餐,”短发姑娘语气天经地义的诚恳,“因为你我刚才和老姐她们解释半天,饭都没顾上吃,”其实下午已经吃过了……。
“等等!”走到门口的阿柴又折了回来,迎着姑娘疑惑的眼光,他理直气壮的解释,“不认识道啊,还有,姐姐我没有钱…。”
最后乐于助人的短发姑娘领着淡粉色圆领衫的青年,沿着风能城堡的环城大道溜达了三圈,从家门口路过三遍,终于不敌饥饿随便挑了家人少的餐厅走了进去。干净的石桌光可鉴人,灶台上气雾升腾,师傅熟练地削着面片,极少的佐料放在白瓷的罐子里,其中有一枚袖珍的瓷勺乒乓作响,一碗面便呈在了客人面前。
玛德七阶权能者爱好居然是做刀削面,你看那风能掌控的,小勺精准而迅速的来回翻腾,加个调料有如交响乐一般充满艺术气息,桌上热气腾腾的大碗削面碗底一丝清风缓缓消散,没有一滴汤汁洒出,不珍惜的话怕是会被面馆师傅随手扔出去好远。阿柴此刻只觉得眼前这碗是此生碰到的第二好吃的面,但是旁边的短发姑娘撇撇嘴,花里胡哨的,有那精力多放点儿调料不好吗?一边饿鬼投胎,一边把不满与腹诽写在脸上,就冲这性格,她先前说的什么风之王女、全溪南寨最有智慧和盛名的话一定属实,要不早被人打哭了。
吃过晚饭,城堡上空满天繁星,由风能不知道怎么点亮的路灯白色光芒极为微弱,据说是为了方便城堡里的居民晚上赏月观星,真是奢靡而放肆的城里生活啊,阿柴有些稍稍的嫉妒,毕竟他的村子夜晚的美好安宁大多都被浪费在休息中了。南紫蔏有些佩服身后这位年轻人的勇气,你居然还敢去我家过夜?她已经想象到了守在门口的父亲看到了会是怎样的一副情形:画面太惨烈不适合围观。
阿柴拒绝了南紫蔏的建议,表示凭我三寸舌可退百万军,莫说是一个误会,就算是有再大的冲突他也能逢凶化干戈为玉帛,今天借宿一事就这么定了,并且他还试图解释上午那只是一个意外,伤得太重所以还没发挥出来就被愤怒的家长秒了…。
南紫蔏觉得这人真的是在异想天开,索性也就没有给他另外安排,我就看着你今天怎么逃脱露宿街头或再次入院二选一的结局。
几分钟后,阿柴在紧闭的大门外叹着气,唉,怎么不提醒我你们家就三间卧室呢,姐姐你倒是早说啊,早说我不就听你的话另找住处了吗?回想起南破天杀气十足的眼神,他到现在还觉得小腿有点飘,这大黑哥们儿也是见外,都不请我进去坐坐就客气地送出大门,不就是嫉妒我说在你小女儿卧室凑合一下的急智嘛,怪不得四十多还在第四阶,空涨力气不涨…嘶,这力气是真的大,果然是遗传的。
另一边深夜溜达的柴浮芙和柴源生正谈笑风生呢,就看见了落魄如斯的阿柴,柴浮芙微笑招手:“呦!这不是咱柴坎村的天骄么,怎的就流落街头了,白天那把你拐跑的小姑娘把你抛了?”
“这话说的,什么叫拐跑啊,我是跟着在溪南寨转转,这不是不认道嘛。”阿柴往墙壁的影子下躲了躲,试图掩饰身上这件衣服的存在。
“躲什么啊!”柴浮芙三两步上前将他揪了出来,一看愣了,嚯,啥情况啊这是,匆匆忙忙的把衣服都穿错了?“哦~~,怪不得你小子被人赶出来了,真是qi…唔唔!”阿柴迅速捂住他的嘴,再说下去没事儿也得说出事儿来,你丫一前代天骄想象力这么丰富干嘛!
在忠厚长者柴源生的关切下阿柴吐露了实情,结果反倒是柴浮芙死命拉着不让柴源生去登门拜(ba)访(gua),开玩笑,咱们是来干正事儿的,第一天就夜访攀亲家不好吧,你要搞事别牵连无辜群众啊,等我完成任务溜回乡里你们想怎么折腾都跟我无关了。柴源生一听也是,只可惜人设暴露得太早了,唉,要是传回村里,以后我这中老年人还怎么混到村里的小年轻群体中去啊。想了想他跟上前面两人,反复交代今天的事不可以和第三个人说,也不要当着村长的面回忆此事,就此彻底遗忘,阿柴自然没意见甚至还有点小支持,但是柴浮芙可是一向都有一说一、耿直过人的,岂会轻易许诺?
柴源生打算晓之以理:“小浮啊,我这么说也是在为你考虑,你好好想想自己今天上午都干了些啥?如果不是你在即将到港时走神,也不会有村里的公共财产大面积损毁的事出现,阿柴不用再添新伤,也不会被人莫名其妙拐跑从而与我们走散,不走散他就不会被三次伤害,也不会深更半夜流落街头,他这么惨可都是因为你啊!”阿柴一听,貌似很有道理的样子,所以这一切都是别人的过错喽,我要不要趁机索赔点精神损失费?
柴浮芙:……。
“的确是我的过错在前,我会向村里如实反馈的,该有的惩罚绝不逃避。至于阿柴,”他转身面对目前情况下受伤最深的那位,郑重地低下头,“我正式向你道歉,对不起,你能原谅我吗?”
阿柴诚恳地回应:“不行。”开玩笑,你要是把今天的事添油加醋说出去了,我他喵的回村还能活?
“今天无事发生,你先别忙着摇头,听我忽悠哦不听我解释,事关村子机要任务,我们每个人都要端正工作态度,要明白什么才是应该放到第一位的!
“比起我们将为村子谋回的巨额赔款,一条小船,两道小伤,这些都不算什么!我们想成功就不能拘泥于细节,在不违背法律和良知的前提下无所不用其极!
“你看这溪南寨,如此广大的一座巨城,难道内心不会有一丝震撼吗,难道不希望我们的村子在不久的将来也能繁华如此吗?
“我到溪南寨来,来见识何为西北诸村第一生产力,来见识何为突破传统的新时代经营模式,白日里曾向溪南寨年轻一代的魁首请教这些,人家怎么说得?权能之道不能修死了!不能钻牛角尖,如今主导世界的不全是战力,还得有智慧!有另辟蹊径的勇气!有深层次变革的决心!
“我们青年一代,不能只靠着老一辈人的经验和庇护缓慢成长,要能在力所能及的地方回馈社会,更要意识到即使境界不高,同样也能为村子做点什么!
“你可能不太接受柴叔的决定,容我冒昧叫一声柴叔,但不能没心没肺到把别人的好意当做恶意,无视他对你的无声保护,执意要做对村子无益或许反过来有可能侵损集体利益的事!
“退一万步讲,村子派你出来,委以重任,就是让你在犯错之后紧闭内心,自囚于无意义甚至可笑的自责之中吗?不能知耻而后勇你算什么天骄?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你以为把今天的事忘掉是为了逃避责任?那我看你还是没有从中得到教训,真正的人才不需要错题本,他们只会专注于当下的每一件事,他们做的每件事都必有其意义所在,最终汇聚成凡人一辈子也想象不到的,宏、图、伟、业!”
柴浮芙刚开始还有些不以为然,他有自己的信念和追求,严谨的工作态度是他最不容置喙的地方,但是听着听着他茫然了,却比此生任何时候都要清醒,难怪村长和姑姑都说自己格局太小了(村长:这话我可没说过,说了我也不认!)难怪上次的任务顺利完成后这次不再担任指挥工作,原来…如此。夜色中这个小半生都在追赶柴疯子,却被打击到多年都不愿参加砍柴大会的青年明悟了,这些年一直追求开端和过程的尽善尽美,居然已经忘了自己想要的那个结果是什么,纠结来纠结去还不是想在自己的领域有所建树,能在村里的公职上有所作为,不负天生七尺躯,不负天骄一世名!
柴浮芙深深地吐出一口郁气,为自己的不明事理郑重地向柴源生亦向阿柴道歉,也感激两人的一番苦心,他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不要辜负那么多关心、维护自己的人,让他们终有一天能感觉到,原来我当初的努力没有白费,而是拥有了最好的结果。
柴源生也严肃的接受了他的致歉和感激,温声勉励道:“虽然阿柴那小子废话说了一大堆,但是结果还是好的,我接受你的道歉,也希望你不只是遗忘今天的事,还要深刻领悟此间真意。”
接着柴源生语气愈发庄重严厉:“柴浮芙,你给我听好了!从今天开始,你将不再是一个人在战斗,那些逝去的、未来的,还有你身边的,都将成为你最真挚的战友,从今天开始,将其视作你生死与共的同袍,记、住、了、吗!”
“记住了!”
“大声点,我听不到!!
“记住了!!!”
“神经病啊!大半夜吵什么呢!”附近传来骂街声,总有一些人会辜负美好的夜晚而选择被窝里酣眠,柴源生拉着二人小心地溜回溪南寨准备的住所,虽然尴尬,但柴浮芙却是十分的快意,就跟做贼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