缥缈乡西北,无尽大山深处。
几乎被人遗忘的部族已经陆续进入了密林之中,依旧是二十人为一组的建制,无数的小山头表面上十分平静,与先前没什么不同,但是只要深入进去,可以看见无数木头、藤草、树叶搭建的简易住处,也有无数人影来回,勘探,侦查,采集,哨岗,消息。每座山头都是一个神经中枢,而若干中枢连接起来,就是一个作用相当于大脑和脊髓的决策系统,同时兼顾执行与监督机构。
西北大山分外围和深处,像普通柴坎村民砍伐区就属于外围,幅员辽阔,而深处则是几百年前失败的顶山部人退居的地方,很少有砍柴人会去那么远,毕竟运回柴火耗力太多而近处柴火其实不少,跑远了得不偿失。先前砍柴大赛时,治水君与阿柴最后深入的地方实际上就是所谓的深处,那里阴暗潮湿异常,所以也不会有专员去那边统计并带回柴火了。
深处由于人迹罕至的缘故,实际上所谓的灵木其实不少,只是藏得够深没人去特意找罢了,而且真正威胁着柴坎村及木兰村水土的,还是外围区域的柴火们,除非是六阶顶峰偶尔会有人去里面碰碰运气外,几乎不会有人出没。柴疯子自然是那个例外,毕竟所谓的石楠,并不属于柴火的范畴,所以他只能是在深处砍伐的,只有那里的非柴火也不受柴坎村法律的保护,而他刻意去伐那一株也是有原因的,大概是其先师的考验之类的。
深处的地势比较狭小,纵深较外围要大的多,整个区域呈葫芦口状,那些高高的山峰将整个西北密林都围住,即使七阶强者攀爬起来也是险峻异常,而在没有高山的区域,其实大多都是荒漠了。顶山部万余人就在这个区域扎营,贴近外围的一条线上,分布着无数的前哨部队,各自据着险要,或是溪涧流水,或是高山崖壁,或是羊肠小道,或是他们当初撤退时硬生生开辟出的大路,确保每个宽阔、开阔处都有人盯着,每个能作为进军的路线都有人把守着两侧。
中军则是集中于三块较大的丘陵地带,分别位于东、东南、南三个方向,这也是他们最初决定的基本进军路线,中军每片区域都有一百队整,也就是两千青壮,只是此刻他们还在加紧资源搜集,路线勘探由前哨完成了,剩下的就是休养生息,直到总中枢传来信号。
中枢位于西北方的密林深处腹地,其组成只有两队人编制,其中一队是大祭司培养出来的战争决策者,而另一队,地位最高的那二十人都得听其分配,在其周围是后军的一百五十队整。当这批人马出动之时,必定是西北诸村灭亡之刻。
除此之外还有五十队人,半数负责传递消息,半数负责从前哨到整个东南防线的侦查。两者功能上看似有所交叉,却是完全独立的两个构成,斥候负责所有前哨的探路工作,但是不归属于前哨管辖,必要时还得深入柴坎村进行探查,而传令部队亦有着严格的要求,令行禁止,从两个总中枢队传出的命令,和前哨传回的消息,皆有其负责。
因为暂未探明敌人情况,即使对方亦有察觉也不能轻举妄动,所以中军后军的队伍都在积极休息,唯有传令官们与斥候及前哨丝毫不得放松,每天都有无数信息汇总到中军,再传递给总中枢,那边的相应决策须得当天就反馈到前线。而身为地位最高,战力最强的二十位主力还未出发去往前哨,这场战争尚在准备阶段。
五队为一伍,百人,五伍为一步(步),四步为一哨。
前哨某步,其实尚未经历过战争的青壮开始有些焦躁不安,刚到达此处时的热血和亢奋此刻渐渐冷寂消退,别说是他们,即使高层也只是在记载中见过战争。但是没什么关系,权能者世界的战争最后还是要靠硬实力,何况在人数绝对占优之时,只要探明了敌人大致动向和陷阱之后,以绝对的兵力碾压就是。届时双方高层乱战,低层依然是乱战,大家都没经历过战争,但是都打过架,那么就当成一场分生死的架好了。
年轻的步长虽然尽力安慰部署,也喊过很多口号,却是无法避免一部分人开始消极起来,而中枢早有命令,不许杀人立威,不许部下死斗,但是准许斗殴发生,只是不许长官在部下准备死斗之前就下场调停矛盾。所以前哨经常就乱成一锅粥了,没有参与进去的,依然消极,参与进去无论赢了还是输了,都不免有更阴暗的情绪产生,毕竟没有真正解决矛盾,只是被长官弹压了而已。
五个伍长也是互相产生了矛盾,但是规矩是他们不得私斗,那便只能怂恿部下去挑衅对方,而实际实力都相近的情况下,受限于教义教规约束的他们只能听令,自愿或被自愿地参与进去,进一步扩大矛盾和内斗情绪。
年轻步长每天静坐修行时,头顶上都会渐渐出现汗珠,他实际属于中立派,不反对这场回归复仇的战争,也不支持就此放下恩怨留在绿洲的决定,尤其当他初次回到这片先祖生存过的地界,那种渴望开始动摇,他甚至和多数人一样开始期待种族在这片土地上的繁盛,沐诸村之血而终于崛起的繁盛。但是随着时间的拖长,尤其每次问询过路的传令官,最后仍旧得不到确切消息时,他又开始努力适应这里的环境,做好了长期备战的心理准备。
可是连他都有些受不了这里的寂静,开始期待出现一点喧嚣,告诉他自己还在为着圣教和部族的复兴而坚守着,否则他总会不可避免的,想起留在那边的人。
喧嚣愈来愈大,尤其在几位伍长的极力克制之下,每天受伤的人大多三两天就能够恢复,并且这个周期在逐渐缩短,在全员都挂彩之前,部队还能维持一段时间的兴奋和血性。
谷雨那天,开始有一个新的命令传至各处,各级长官可以参与斗殴,但是依旧不许重伤残废或是死人,一旦长官入场受伤战败,立即由原官职自动下调一级,由下一级的顶替上去。
这个命令一出,挑衅各自长官的人越来越多,因为不只是非直系下属才可以与各级长官打,入场的所有人都可以,而年轻的步长则是摇摇头,开始准备给几个下属以及失手杀人的部下收尸了,而即使是战力明显不如他的几个伍长,也开始对他有些挑衅。
以前哨为例,担任前哨主官以及四个步长的,都是教中实力地位绝对领先的六阶顶峰,而下属的各级却是实力参差不齐,或许是故意要让他们下级不服,爆发矛盾,积累愤怒,最后给他们机会证明自己,从部伍中脱颖而出,而那些不知天高地厚挑衅步长的,就该他们被强压下去。
后军放养,中军休闲,前哨养蛊。
等到第一阶段开始,前哨会以极其恐怖的战力席卷一切,中军则需要后发先至争抢几个主要的战功,后军则是压阵防备偷袭和截断。并且后军才是最主要的战力,负责应对一切突发状况,甚至是及时投降保证有生力量,只有后军才一开始就知道,他们没有退路可言,所以越是放养他们,给他们最小的压力,他们越是惶恐,恨不得取代前哨去送死!绝望先从他们身上蔓延,再病毒般传给略有压力的中军,而前哨,那时养蛊已经结束,再不会有人不服上级指挥,因为指挥地位是打上去的,是踩在所有人头顶上位的。
第三步就简单了,前哨死完中军补上,后军随时接应战果。
在那位大祭司的推算中,大概中军剩下一步人马之时,整个西北缥缈乡都已变成顶山部的地盘,都将是救世光明教的传教区域!而那时那些战败者没得选,不投降的话那些几近疯狂的教众们不会放过他们的,亦不会管什么教义教规要求不得屠杀平民的铁则了,等到高层再来清洗违反了教规的一批“激进分子”,西北也就彻底收入囊中了。
至于缥缈乡其他村落,按照大祭司所言,除了注定姗姗来迟的乡委外,其他的巴不得西北就剩一家,到时候分蛋糕也要简单些。
当然,目前这阵风还没吹到柴坎村去,那边的村民还未闻到大山深处的血腥味。
前哨四位步长外加前哨主官,分属除了触之无感一系外其他五系,这也反映了他们六系稍强于另外七系的现状,这几位,加上后续活下来的几位伍长,将是以后各系的绝对主力。中军高层的实力就比较模糊了,大多不强,而后军,则是寄托了顶山部未来的一支,平均年龄低于前面两支,但是实力却又相近,并且不知有意无意的,男女比例值微微低于一,相比于前两支的三比一,这后军简直就是大祭司亲生的。
没有人有异议,因为他们是来复仇的,最终还是要回归部族复兴这一永恒主题的。
林子里的血越来越多,还在坚持战斗的越来越少,如果不是权能者的恢复能力,这支前哨早就报废了,如今反而打出了凝聚力,打出了更高的战意和杀意,也越来越强了。五个最新上位的伍长都是五阶顶峰水准,六阶的还有几人在观望,但是年轻步长知道,上面不会给这些人隐藏机会的,要么逼着他们下场,要么就提前敲定所有主官,毕竟无论哪里最终都是敢打敢拼的走到最后,而不是实力强就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