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底层皆是后撤,高阶战场已经白热化了。
唯有双方都有数的几个六阶,还在互有来往,拳换刀,术换法。甚至还有神通的礼尚往来,只是能领悟粗浅神通的并不多。
六位尊者,当然都是带着一些伤势,围住了柴疯子。
后者如浴血魔神,手中利刃亦是绯红,青木之气流转不息,萦绕身周不断绝。
金木火土风雷。虽然缺了一人,凑不成五行阵,也是凑不成七情绝伤阵。相互配合之下,其纵然伤势不轻,依旧可战任一七阶顶峰。
柴疯子气势一直在攀升,终于短暂跨过了门槛,到达七阶中级的程度。只是他的战力一开始,就被双方公认定位七阶顶峰,绝强的杀力,绝顶的杀意,以及堪称恐怖的肉身之力。
现在,又多了一个可以被几位七阶围着的理由。刀法两重天。
第一重,主要还是刀法技巧,以及权能之力融合的打磨掌控。第二重,所谓的万物柴刀,最为核心的一点是,他可以借助手中之刀,不断融合其他外力,直至心中之刀的出鞘。
无不可斩,无不可用。
如果他此时真实境界,哪怕只是堪堪触及七阶的顶峰,亦有能战八阶之力了。
手中的柴刀,是神兵却非神器。开村第一把柴刀,当初真的就是一把普通的刀而已,斫柴无数,方得柴刀之名,而后流传百年。
每一代村长的信物,并非权力象征,却是战力的象征。历史上持有过这把刀的,最高也就八阶,是那两人之一,最后离开村子后,将柴刀留了下来。
柴久生晋级八阶之前,也早就将之挂于墙上,是那扇荣誉之墙。
英灵之魂魄曾与,先烈实力与荣耀之寄托,百年祭炼。
刀铭三尺,鞘刻寒光。
三尺染血,寒光暗敛。
是为封洫。
封,田垄也,洫,水沟也。
田垄得木生禾,水沟得木为莲。
禾生两根为乔,高而曲也,亦可作桥。
莲瓣绽如刀剑,亦是清冽,能杀外道。
是为道桥。
刀为道,刀卫道。鞘为桥,鞘谓桥。
柴疯子自六人之中,怒喝两声,长发飘飞刀芒不绝。出刀则是大道轰鸣,抚鞘则是天堑通途,破阵破境破神通禁锢。
不忧尊者实力保存较为完好,故而率先顶在前方。四道龙卷一重法术,四重叠加,风为虎相,虎啸惊荒。
不悲尊者捧着陶埙,轻轻吹奏,悲凉凄怆,悠远绵长。却是炽热的火焰腾地爆燃而起,瞬间将此处山林化为火海,浓烟阵阵,热浪翻滚碾压。
不怒尊者巍然金相再出。只是不再刻意将金光,压制在法相的四指之上,而是通体环绕,如神入佛。
不思、不恐、不惊三位尊者都曾受过贯穿伤,并且先前又竭尽神通之力,将那压制化为精神上的禁锢圈环。此刻其实作用不大,掠阵都显得勉强。尤其不惊尊者,身上的创洞此刻还未痊愈,一个不慎便会汩汩流血。
风积土,土成山,山有木,木亦生风。
反而成了又一个小循环,生息流转,权能互连,地气互通。此外风有震撼空间之能,土有吸收压制之效,而木可护持整座法阵,不断修复使之运转流畅。
柴疯子只是出刀。所有道法全在刀上了,并且所谓的地气,根本就是流经刀上的静水,每次挥舞,水光潋滟。
光耀如晴。
一刀挫风虎,一刀开法相,一刀断截火海,化为数个火区。
气候不再。
随后连续数刀,皆劈在了不思尊者身上,青光湛湛。且由于此地木气烧蚀一空之故,后者很快无力为继。
雷光大作,不惊尊者自天而坠,并携天威。
柴疯子自下而上斩出一记刀芒。丈许来宽,极薄极窄,如潭中新月影。
新月之刀。
雷光数道皆是直劈而下,轰在柴疯子周身的木气上,一阵动荡。而那新月刀芒斩在雷光铠上,竟是轻易撕开了重重防护,将不惊尊者砸退数尺。
后者向一处林子砸去。
而此时,剩下几人的第二波攻势又来了。
这次以火为主导,土生木,木生火,风亦助火之势。
燎原天光,大星沉降。
耀得黄昏如白昼,惊起白云朵朵,似乎是不敢归于夜幕的怀。
能以刀断火?
可斩却所有能燃之物,便是无根之萍,不攻自破。
于是,顶着高温热浪,火舌舔舐撕扯。出刀不停,只是斩向那五人,逼得他们后退连连。
哈!
柴疯子忽地吼出一身,气势再变。刀光凌厉更多,残影阵阵,难分真假。
或是可真可假。虚像为心中之刀,实芒是地气匹练,或无当,或无匹,砸落如暴雨。
暴雨之刀。
最后连续腾跃数次,辗转几人之间,赤刀抹过红芒渐凉。
熄日之刀。
……
不止这一处。
另有六位宗主,结阵困杀数人,六欲禁灭阵。十几位副宗,连绵阵势,拦阻柴久生。
以无感宗主为核心,以绝念为辅,六欲皆为寒冰所禁封。
其一,目不能视。天地昏聩而茫茫,黑与白皆不能辨。
其二,耳不闻声。万籁俱寂,心声亦不可知。
其三,鼻不能嗅。无法感知权能地气流动,封闭感官。
其四,舌不能尝。无法纳地气为己用,亦不能语敕。
其五,触之无感。封闭神经,难以动作,无法控制。
其六,不能动意。如土偶端坐,始终未能逃出黑暗,心神为之所惑。
六欲禁绝,六觉皆寂,是以灭神。
治氏老人振袖而通明,见微于混沌,知著而参神通之本。
山氏前族长以大岳压天,青气早已护住周身众人,故而皆能踏岳登顶。会于一亭。
有亭翼然于其间者。
凉亭有名,古字東華。
压塌西北,坐望东南。其势实为此间最高,穿云破空,参拜星辰。
南村亦有几人,朵朵莲花,灼灼白华。
双方你来我往,法术交互。
或围而困之,亦被反困于此山之外,莲花水田之间,不得走脱。
血染山河,绘成好一幅画卷。白绢朱笔微散,青山朦胧更多,莲花随风婀娜。
无欲亦可守我疆域,灭神难以动摇性真。
反而不如直接强攻。
并非是这边的道心有多坚定。人皆有欲,失之则不为人,近道矣。
此时道尚圆满,故而化道迹象不显,飞仙羽化更为漫长久远。
顶山部的神祇,无情无欲救世光明圣母天尊神明大人,其信仰之力已经逐渐沾染污秽。因而也无力庇护,或说不愿庇护此间教众,任其生灭,皆是自食其果。
反倒是柴坎村,至今依然有着祖训流传,世家家风悠长。
力之战,术法之战,神通之战。道之战,意之战,人心之战。
天道不会厚此薄彼,也不因运势流转而动摇,顺其自然罢了。
如果顶山部具备碾压的实力,自然不必搞这些花里胡哨的,力破之即可。
力不能克,则需术法玄奇,诡样多变。所谓以正合,以奇胜,便是此理。
术法不精,不能胜人,则需神通广大。能有一招定胜负的资本,而后静待时机到来即可。
而道之战即是意之争。
道岂有上下高低贵贱之分?是人心意不同,欲念杂乱,各行其是,各寻其终。
意志坚者能行远路,意念纯粹可少波折,不得其意,不窥其门,不能得道。
一人之争,是舟中尽敌国。
举国相争,是人心落子天地,生发各异,大势相随而不相干。
比如顶山部的回撤是大势,柴坎村的布防也是大势。
究竟哪个意义更大,还得往后再看看,时间自会评价。
只是所有的评价,对于败者毫无意义,对于胜者歌功颂德,亦是无趣至极。
能见者众,能闻者多,其实皆为希夷。
能知者彰,然后天地皆明宗义,是为圣人,教诲万灵。
能彰者著,然后百代流芳,功过明了清晰,是为史官。
能著者立,然后务于实际,真正裨益世间,是为豪杰!
能立者隐,然后销声匿迹,寄情山水逍遥游,陆沉者也。
最是近道。最是无功无过。
故有人言,术法皆小道,神通亦羊肠,大道何其广,容不下片帆。
求之不得,是不得之道。寤寐思服,是昧道之始。
“吾将上下而求索。”
求索时,有所得皆可道,不能言者,知道也。忽悟路漫漫其修远,明道也。
明道见心,见性。心性无碍,而道理依旧通畅,合道也。
绝七情、灭六欲而初窥道之一角。不如放浪形骸,寄情天地,浮游人间。
“山高月小,水落石出,江流千尺,断岸有声。”
地之道。
“曾日月之几何,而江山不可复识矣。”
天之道。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