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久以前,一群饥寒交迫的人们因为战争的原因流离失所,一路跋山涉水来到这里。
制造武器,修建城墙,从一片荒土之中建造出了这个村庄。
再后来,村子起起伏伏,有辉煌过,也有落魄过,扎根在这片土地中的人们学会了一个能在乱世和盛世皆可安身的技能——打铁铸刀。
村子附近的几座荒山刚好有着丰富的铁矿,于是村民们建起窑炉,冶铁造刀。
一代又一代的改良与发明,村子造出的刀越发地锋利,在周围的名气越发响亮。
因村子里的人都姓村正,故这些刀也称为村正刀。
其中,有一把刀,被称为妖刀,又名妖刀村正!
……
叮叮叮——
清脆的打铁声从炙热的铸造房里传出,一个光着膀子的大汉满头大汗地挥舞着铁锤砸向按在铁砧之上的刀胚。铁锤与红热的刀胚相撞,点点火星随打铁声溅射四散。
一个穿着和服的小女孩怯生生地趴在门口,看着铸造房里不停敲打刀胚的父亲。
自从母亲去世了以后,父亲就一直把自己关在铸造房里不吃不喝地打铁。
“爸爸,我好饿……”小女孩嘴巴咬着手指,眼睛泪汪汪地看着父亲的背影。
但是这轻声细语被响亮的打铁声所掩盖,双目通红,沉浸在丧妻悲痛的那个男人心中需要一个理由来麻醉自己,当初月下自己对妻子的承诺不停在脑海里回荡。
——姬子,我总有一天会造出整个村庄中最锋利最好的刀!向那些瞧不起我的人证明,我才是有能力迎娶你的那个男人!
最锋利的刀,最锋利的刀,最锋利的刀……
男人嘴里不断地念道,每念一遍,妻子那晚的身影就在自己眼前浮现,温柔地握住自己的手,静静地与自己对视着。手上不知疲倦地挥舞着铁锤敲打着刀胚。
最锋利的刀,最锋利的刀,最锋利的刀……
“爸爸,我好饿啊……”
小女孩怯生生地走到父亲的身旁,拉着他的腰带说道。
但男人依旧没有任何反应,铸造房的地上散落着因为瑕疵而放弃的失败品。
这里是刀的产生地,也是刀的墓地,墓地里住着一个心已经死去的人。
已经不知道到多少次了,当男人敲下最后一锤,把炙热的刀胚放在水中淬火之后,无数裂缝在刀身之上蔓延——这又是一件失败品。
男人愤怒地把刀胚扔进火炉中,大吼着,咆哮着,抱头痛哭着。
干燥开裂的嘴唇一张一合着,不停地喃喃说道:“最锋利的刀,最锋利的刀……最锋利的刀”
——到底要怎么样才能造出最锋利的刀!!!
男人的内心不停地在咆哮着,怒吼着,不停地搜寻着脑海深处的所有一切有关于刀刃的记忆。
——只有……用……最亲之人的血液……身躯……灵魂……淬炼的刀身才能称为至刀……
“最亲之人?身躯?淬炼?”
男人愣愣地保持着抱头跪地的姿势,双眼无神地喃喃道。
“爸爸……”一声怯生生的低语从身旁传来。
小女孩跌坐在地板之上,害怕地抱着身旁的石柱,无助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被这一声所惊醒,男人抬起头看向了身旁抱着石柱的小女孩。
猩红的充满血丝的眼睛锁定着小女孩,冷漠与陌生的眼神和以前那个总是微笑着看着自己的父亲的眼神完全不一样……
小女孩害怕地带着哭腔地继续地喊着“爸爸……”
“最亲之人的身躯?最亲之人的身躯?……”男人嘴里喃喃地说到,站起了身,一步一步地向小女孩走去,高大的身躯投射在地上的影子缓慢地吞没小女孩,那是一片无边的黑暗。
“爸爸!!!”
……
……
“听说了吗?村尾的那家大个在他老婆死后失心疯了,竟然把自己的亲生女儿给杀了,拿去打铁造刀……”
“是那个叫莲华的小姑娘吗?我记得这小姑娘从小就特懂事……”
“唉——这真的是太可惜了啊!小姑娘家家的这么年轻就……后来怎么样了?”
“听说那个大个真的打造出来了一把可以斩铁销钢的最锋利的刀。不过这把刀有点邪乎,这大个拿着这把刀的时候完全不知道在干什么,砍伤了好几个赶来的人,最后拿着刀自杀了……”
“悲剧啊!真的是悲剧啊!!”
……
斑驳的血迹四散在周围,四周惊慌的青壮们手拿着锋利的长刀围成一个圈。
圈的正中心,一个壮汉跪在血泊之中,一把刀身漆黑的长刀贯穿着他整个身躯。
壮汉一动不动地低着头,鲜红的鲜血滴答滴答地从刀刃中流出,浸染全身。
漆黑的刀身之上满是鲜血,却依旧有着一种噬人的锋芒。
许久,青壮们缓慢地包围着这壮汉,用刀砍下他的头颅、手臂、身躯……
血液成泊,缓缓汇聚一条条血流,流进村旁的一处荷塘之中。
血色浸染荷塘,鲜红的荷花在其上摇曳。
……
多年以后,村庄又恢复了往常的平静。
只不过多了一个传说,一把妖刀的传说。
听说这把妖刀锋利无比,见血封喉,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刀刃,但是每一个手持这把妖刀的人最终都会饮恨在这把妖刀之下,被这把妖刀吞噬灵魂。
村子为了镇住这把妖刀,修建了祠堂,不允许任何人靠近,层层的大门与围墙封锁着这把妖刀。但,即便如此,总是在没有月亮的夜晚,祠堂的庭院中总是会莫名出现一朵朵黑色的莲花,缓慢绽放,凡是靠近祠堂的人都会失去理智不由自主地要冲进祠堂之中。
后来,村里来了一个老和尚,念着佛经走进了祠堂之中,用佛经封禁住了这把作祟的妖刀。
老和尚每天早晚敲着木鱼,坐在祠堂之中,对着这把妖刀念着佛经。
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这样再持续七七四十九天,这把妖刀将会被彻底度化。
但,一切都仿若是命中注定有这一劫,在最后一天的晚上,和尚圆寂了。
枯瘦的身躯盘坐在祠堂大厅之中,手中的木鱼棒无力地跌落在地板之上,老和尚无法再继续念着最后的佛经,去度化这个可怜的灵魂。
夜晚,静悄悄的,月亮被云朵所遮住。
村民们沉睡在甜美的梦中,祠堂庭院之中的一朵又一朵的黑色莲花凭空绽放。
一道少女的身影在莲花之上缓慢浮现,起舞。
莲花从庭院蔓延到房屋大厅之内,化作一道道黑色的莲花纹印爬上老和尚的皮肤之上,缠绕在刀身之上的金色经文也如同被墨色浸染一般缓慢地变成漆黑,吞噬一切的漆黑。
当月光重新洒进祠堂大厅之内,所有的莲花都已经消失不见。
只剩下枯坐着的老和尚和架在刀架之上的漆黑妖刀。
忽然,老和尚睁开垂落的眼皮,露出一双猩红无神的双眼,缓慢起身走向刀架,伸手拿起了那把通体漆黑的妖刀……
滴答。
不知是眼泪,还是血液,水珠轻轻从刀身之上滑落,滴在地上。